Thursday, May 31, 2012

喜樂人生 / 余達心

回顧我信仰的歷程中,有兩段時間非常喜樂,因為與主非常親近。那時,事奉主,見證主,都特別有力量。

難忘的人生階段

第一段時間是在我信主後幾年,當時在香港宣道中學教書,每天步行20分鐘上班。我在路上一面走,一面與神交談,不是為求甚麼,經常如此,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喜樂;又因這緣故,覺得路上的小花特別美,世界充滿神的恩典。

第二段時間是在1981年,當時我從英國回香港,任教於中國神學研究院。我這次進修,是由中神派去的,回來後,月薪是3,000港元。我太太在一間小教會做女傳道,月薪是3,250元。我們一點不覺得自己貧窮,反覺得很豐富;因為神給我很大的恩典,讓我在神學院中服事祂。

我爸問我月薪多少,我告訴他3,000元,他很生氣,不是因為我賺錢少;而是以為我欺騙他。他不相信一個牛律大學博士月薪只有3,000,那時一個剛踏出大學門口的中學老師月入是5,000多元。我以前教中學,若一直教下去,薪水當然不止於此,所以爸爸誤會我隱瞞,目的是不想津貼他家用。

當然,在世人眼中,覺得不合理,但我覺得神給我很大恩典。我每天清早醒來,張開眼睛,就很興奮,因為又是新的一天,可以服事神。我在神學院教書很有使命感,覺得自己很富足,一點不貧窮。

主已經近了

保羅說:「你們要靠主常常喜樂。」(腓四4)這裡的「喜樂」是 rejoice,就是要去喜樂,如做一件事一般。它不是指情緒狀態;而是行動,就像,要快樂,要歡喜慶祝,活出你們裡面的喜樂。不但要喜樂,還要常常喜樂,即無論任何環境、時間,都要喜樂。

談何容易!?人生中充滿了痛苦、艱難、憂愁、掛慮,又有挫敗、逼迫、忿怨,怎能常常喜樂?保羅說,我們要「靠主喜樂」(和合本),英文的翻譯是:Rejoice in the Lord. 即在主裡面喜樂。當你在主裡,生命完全被主擁抱,你在主裡面,祂在你裡面,你就可以喜樂。雖然外在的環境沒改變;但你變了,你的生命變了,你就會喜樂。

「主已經近了。」(腓四5)意思是,主和我很親近,就在我旁;雖然我們忘記祂,祂仍在我們身旁。另一個意思是:主再來的日子近了,祂快回來了,世上的一切將要改觀。

以上兩個意思,都能徹底改變我們的人生觀。保羅說:「當叫眾人知道你們謙讓的心,主已經近了!」(5節)惟有當我們與主親密,祂回來時,我們才能有謙讓的心,降服神,並對世界的事放得下。

人最大的問題是執著,總放不下,不肯降服。「謙讓」原文是寬容,胸襟寬大。這字也用於法庭,就是兩個人對簿公堂,勝訴一方有權向敗訴一方追討賠償;然而,因為他謙讓,心胸寬闊,他就放下自己的權利,不計較別人對他的虧欠,不計較自己的損失。

當我知道,主常在我的身旁,我就以祂作為我的榜樣。祂的生命能呼喚出我生命中一些特別的素質來。耶穌基督很獨特的地方是,祂甘心完全放下自我,為我們這些不配的人。祂本該追討我們的過犯,但祂肯放下。如我們常思想耶穌基督這種生命特質,就會希望我們的生命也有這種素質。

當我熱切地等主再來時,末世的情操是如此真實地在我裡面,我就會透過主再來的角度去看一切,包括看我自己。這樣,我的眼光就更寬大。很多人以為天大的事,原來不過是芝麻蒜皮等小事。如此我就不會太執著。

我們人最大的問題往往是看人看事失衡,很小的事,將之無限放大。例如,心裡總想著:為甚麼某弟兄對我說這樣一句話?誰今天在教會裡沒跟我打招呼,誰開會時總針對我,這些看法,常令我們耿耿於懷。

但是,對於真正重要的事,我們倒輕忽了。因為缺乏末世視野,沒想到,如果今天主耶穌回來,世界將要完全改變,我執著這些幹嘛?放開懷抱吧!執著只叫你更苦惱。所以,保羅勸我們「應當一無掛慮」(6節),來到主面前,凡事藉著「禱告、祈求,和感謝……告訴神」(6節)。當然,這要操練,我們的生命需要操練。

生命操練

不知你有沒有試過,當閉上眼睛禱告時,雜念就紛來沓至。我有一個習慣,每早去神學院前,必先到花園旁邊坐坐,看著眼前的花園。有時很快就安靜下來,與神交談;有時,特別心中有掛慮時,坐下來說了一聲「親愛的天父」後,這些不如意事就浮現出來。所以,禱告是要操練的。

保羅說:「藉禱告、祈求,和感謝……告訴神。」「禱告」的原意是,整個人俯伏在神面前,用敬畏的態度崇敬祂,聆聽祂的指示。禱告不是向神滔滔不絕,口若懸河;而是要聆聽,聽神說甚麼話。聆聽是神學語言的開始,是需要操練的。我們禱告,要降服在神面前,留心恭聽。

然後就是「祈求」,向神表達我們對祂完全的依賴;因我們知道,生命中所有的人事物,都不是操縱在我們手中,而是在神的手中。我們來到神面前,說:「我只靠袮過每天的生活,每一刻都靠袮。」無論我們的需要,和人的關係,都全靠主。我們有沒有機會服事主、我們心靈的需要……,一切都是恩典。

再說「感謝」,回望過去,我們的人生經歷多少風浪;然後我們在危難中蒙神保守,在挫折中站起來,一切全是恩典。神賜我們力量與恩典,我們就要感謝。「感謝」叫我們活潑有力。看到主介入我們生活中的點點滴滴,並塑造我們,我們就感恩。

若我們「凡事藉著禱告」,不斷與神交談,我們就能心清。一位基督教思想家說:「清心是專注於某事。」即心裡只想到神。宣遜博士寫過一首詩歌:「今要主自己」。他說,從前我們向神要這要那,求這求那,所想到的全是自己;現在,我們要主。主耶穌在登山寶訓中說:「清心的人有福了,因為他們必得見。」(太五8)清心人的福氣是見到神,經歷神的同在,不再被世俗的煩擾綑鎖。

保羅說:「我知道怎樣處卑賤,也知道怎樣處富貴,或飽足,或飢餓,或有餘,或缺乏,隨時隨在,我都得了秘訣。我靠著那加給我力量的,凡事都能作。」(腓四1213)無論任何處境,他都感到自己很豐富,整個人生的價值觀完全扭轉過來,與世人不同。世人視為好的,和有價值的,我們不追求;世人所輕看的神,我們卻緊握不放。當我們「窮得只剩下錢」,這才是真正的貧窮。

活出神的旨意

當我們禱告說:「願袮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這一點不容易。幾年前,一位剛信主的弟兄和女友來找我,說,他是香港某著名地產公司高級職員,現被廉政公署控訴受賄,因為他的下屬受賄,他負責簽支票。他問:「牧師,我應該怎麼做?」我反問他:「你自己想想,你有沒有做過不義的事呢?」他答有。我再問:「你願不願意神的旨意行在地上?」他說願意。我又問:「你願不願意神的旨意行在你身上?」他頓了一頓,想了一陣子,說:「牧師,我願意。」我說:「如果你願意,你就知道應該怎麼做了。」他說:「我知道應該怎麼做了。我不抗辯,我認罪。」

本來,他的律師告訴他,只要不認罪,案子很容易勝訴;但這位弟兄信了耶穌,決定照神的教訓做人,他認罪了,被重判40個月;同時被告的人,因為不認罪,不必坐牢。我去看他,他對我說:「很感謝神,判我入獄。我每天看聖經,覺得自己整個人的生命改變了。」

他在寫給家人的信中作見證說:「我被判監是應該的。我在獄中經歷生命的改變,這比一切都要寶貴!」

要神的旨意行在我們身上真不容易!除非我們與神的關係很密切,真明白祂的旨意,常跟隨祂,不要老是求,只要問神:袮想我怎樣活?

禱告不是技巧,不是心想事成的手段。很多人到神面前老是求,為工作,為學業,尤其是為兒女;但是,真正懂得禱告的人,是求神改變我們的心意,使我們與祂的旨意完全吻合。有這種心意,神就會賜我們出人意外的平安,我們的心會很寧靜,就是一種意想不到的平安。

耶穌基督在約翰福音十四章27節說:「我留下平安給你們,我將我的平安賜給你們;我所賜的平安,不像世人所賜的。」神所賜的平安,是世界的人所不能明白的,這種平安在我們心裡有重要的作用。保羅說,這平安能「保守你們的心懷意念」。「保守」就好像有一隊軍兵,在我們生命中紮營,守衛我們,使我們的心不再被世俗俘虜和誘惑奪去。也就是說,有了這種屬靈操練,我們整個人便會很穩定,穩如泰山。



(作者余達心牧師是香港中國神學研究院院長,余黃國凱筆錄)





常常喜樂 Rejoice Always





原載傳雙月刊第136期(中國信徒佈道會)


Wednesday, May 30, 2012

獻給基督的清唱




在我心靈深處沒有淚水
我的淚水早已淌落在他的神奇故鄉

在我的身體裡面沒有喧嚷和惻隱之痛
連細若遊絲的春之柔風也悄然遁去

哦,我的心靈就像一個望著凡俗世界
卻心安理得睡覺的農夫

以一種簡單卻幸福的方式存在



仿如一只要飛得很高很高的鷹
休憩在暴風雨的前奏裡

我不無倨傲地對這個世界閉上了雙眼
我不無輕視地讓某種生活停止了使命

對另一個世界
我卻神奇地看見了它的來臨

它是一個潔白的芬芳花園
開放在剛硬黑暗的山崗上

它是一盞早已點亮的明燈
照亮許多傾吐悲傷人的心房

又如一抹奧秘的雲彩
引導我以一種謙恭的姿勢

致他以深情
致他以無法言傳的盛讚



在你賦予的平凡面前
我靜默無聲,無言無語

我目睹著你,依偎著你
我思念著你,盼望著你

我順服著你,詫異你奇妙的更新
你是萬世以先已經為我預定的良人

“除你以外,在天上我還能有誰”
“除你以外,在地上我別無眷戀”

我親吻你的腳跟,俯伏在你身前
你是那個使我常常難以入睡的人



在你面前,我屈下身子
我不再想以自己的方式說話

也不再想以人的身份
去表達那種測不透的思想

我心甘情願自己的淺白
在你創造的每一根小草

每一條奔騰的河流
每一顆懸掛在高天的星面前
  
我心甘情願自己的卑微
並且以你啟示的方式察看
那些等待發芽的種子
那些極為普通的石頭

我驚訝你的言語和你奇妙的力量
我震驚你的情感和你賦予的平安

我認識了自己的存在和你的存在
是何等不同,何等讓人不可思議



我情願你為我下的任何定義
就像犯罪僕人情願他極其善良的主人
  
我情願你為我預備的任何道路
就像一個整裝待發的士兵聽命自己的國王

我情願你為我所作的所有決定
因為在你決定的後面
是你豐富的憐憫和慈愛
是你一生一世不熄滅的愛情




哦,耶穌基督
  
你就是我至深的戀慕嗎
你就是我生命中更深的遠航嗎
 
你就是酷日下仍然開放的鮮花嗎
你就是寒冬裡卻峻挺的香柏樹嗎

你以你質樸的方式說話
就像麥種在平凡的土地上發芽
你以你簡單的理由命名
就像秋天的果實快樂地掉落在山窪
你以你的生命作成了筵席
就連囚困在籠子的老虎也樂開了花
你是一條多麼令人瞠目的道路
又是一簇多麼令人意外的明光
  
童真的孩子在你面前吐出歡顏
睿智的老者在你面前屈身下拜




是你用淚水模糊了我的眼睛
是你用田中的泥土埋葬了我的死亡

是你使我成為一個真實的人
是你使我把命運丟在車輪上

是你讓我像一個詩人要寫出美麗的詩篇
是你讓我把永恆真諦牢牢銘刻在生命裡 





作者:杜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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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esday, May 29, 2012

一路感恩到盡頭

親愛並關心我的肢體:

多謝你們一直以主耶穌基督的愛關心我,為我禱告、打氣,陪我同走人生最後的一程。現在,是時候讓好友們知道神對我的帶領和恩典了。

感謝主,賜我活在愛主愛人的家庭裡,以致在我軟弱時,能得到從天上來的平安與喜樂,熬過人生最後也是最難行的一刻。感謝主,讓我有20年的事奉機會,在充滿愛的機構服事與靈命成長,包括三年半在角聲,16年在中信(美國及香港)。生命中能有20年給主用,真是神給的榮耀。

感謝主,讓我生命中的許多渣滓被過濾、剪除,到今日快要見主面時,相信不再像從前那樣醜陋,而能較像主耶穌,以致我能朝著在天堂門口等候我的天父發力奔跑。感謝主,先以第三期乳癌來磨煉我,然後以肝炎病(被化療藥攻陷所致)給我更深的考驗。之後,醫生又發現我的染色體被擾亂,患了前血癌(也是因受化療藥物和電療傷害),骨髓不能製造血小板和紅、白血球,失去了止血和免疫力;由是引發起一連串對生命構成威脅的疾病。先是頭顱出血後,須接受開頭顱手術;最後是肺部感染fungus(發霉菌),得立時面對手術台上的生死問題。在整個過程中,神從較輕的功課,領我到面對死亡的考驗,使我的生命在一個又一個的磨煉中得著堅固,以致面臨人生最後的考驗時,心裡仍能平靜安穩,有力量面對最大的考驗。

我也曾想過不再爭取甚麼治療,就讓我好好度過最後的日子吧!但一位摯友的話就在這時浮現在我腦際:「這手術既是神給的機會,為甚麼不把握呢?即使手術不過是延長數天壽命,也是神的恩典。神有祂的旨意,我們對生死的意志應與神的恩典配合,不然便不能配合神施恩的計劃,也是我們自己放棄享受神恩典的機會。」老友年輕時便患腦瘤,現在已十多年,她的路多麼難走。她說:「每次進院接受手術前,我都求主快快打開天堂門。只是天堂門沒打開,反是開了施手術的門,我就順服。」我被老友堅毅的生命深深地震撼,故此面對生死時,也學習她的堅毅。何況我才患病,在神的恩典下,可能一年之內便可進天堂門。所以每次想退縮,我想起她,便深感自己沒資格說不。

感謝主,使我成為天國子民。在天上有很多人,有爸爸、弟弟,和老朋友在等我。他們都向我揮手歡迎我。在患病的最後一個月,我曾好奇地問耶穌天國是怎樣的。有一天,我躺在床上,閉上眼睛時,就感覺有一人帶我去看一個又一個美麗的城及郊野。我看後頻說:「好漂亮!好漂亮!」那裡的居民都很快樂聖潔。當時我想用數碼相機將這些美景拍下來,帶給地上的親友看。只是當我回取相機,張開眼時,那美景便不復見。我告訴親友這個地方真像聖經啟示錄所說,很漂亮。親友聽後,都羨慕我。

最後,主內親愛的同工及弟兄姊妹們,多謝你們在我患病期間,供應我補品,為我禱告,關心我,資助我。住得遠的,有的差不多天天來電鼓勵,與我同唱聖詩,為我禱告,有幾個甚至遠程從香港飛來看我。此恩無以回報,但願主保佑賜福你們!

文娜(Mena
2008
1213


(作者是本刊責任編輯之一、本會文字部網頁主編。曾任香港中信執行主任,是香港中信《傳書》雙月刊的創辦人和主編。於20081223日息勞歸主。)

治療的過程是痛苦的,畢竟人有血有肉,有限制,生命中也有很多軟弱。然而,因著生命中有神,她一一面對了。在主裡,她是有價值的,且已得著永恆。當跑的路她已經跑盡了,所信的道她已經守住了,從此以後有公義的冠冕為她存留。—馮爾正(馮文娜胞兄)






下雨天的平安






原載傳雙月刊第126期(中國信徒佈道會)


Monday, May 28, 2012

老片新看《芭比特的盛宴》



最近第一次看了部拍攝於廿多年前的老電影:《芭貝特的盛宴》[Babette's Feast],感慨頗多。

這部作品記錄了丹麥鄉村無名傳道者的無私奉獻。劇中的人物不多,畫面徐緩潔淨,配樂簡單恬美,故事情節並不跌宕起伏,卻將拓展天國帳幕的事工、聖俗之間人的情感心理等,刻畫得出神入化,恰到此處無聲勝有聲的好處。相對於當代電影離奇古怪的劇情,眼花繚亂的畫面和震耳欲聾的音響,以及嘩眾取寵特技大場面,這部戲獨具一種亂澗清流、潤物細無聲的藝術效果,四兩撥千斤彈動著人的心弦,不啻為視覺和精神上的一大享受。


故事發生在兩個世紀前北海邊的小鎮,父親帶著倆個年輕貌美的女兒牧會傳教。這對姐妹多才多藝,但卻甘心情願的與父親一起敬虔服事,過著清苦平淡的日子,大姊沒有因為與尉官初萌愛情而離去、小妹也放棄了投身舞台劇一夜成名的機會。即使多年後老爸辭世,她倆仍舊一如既往地堅守禾場。又若干年過去了,一位叫芭比特(Babette)的女士從巴黎的內亂中出逃,經曾與小妹有過戀情的那位男高音推薦來此避難,姐倆收留下她作為廚娘,共同生活。十幾年後的一天,芭比特托朋友在法國買的彩票中了大獎,得到1萬法郎,姊妹倆為芭比拉高興的同時,也做好了隨時接受這位女佣榮歸故里請辭的思想準備。 

沒想到芭比特這時卻提出,要在臨行前老牧師百歲冥誕的那天辦一個法式筵席紀念他,所有的一切皆由她一人來操辦。接下來的日子,她遠從故土舶來了各種炊事原料,從陳釀、餐具、調味佐品,到各色蔬菜、奶酪、肉食甚至活海龜等,欣快而精心地忙碌準備著。到了那天更是大顯身手,在簡陋的廚房和爐灶上,烹飪調配出了一席豐盛的法國大餐擺上台面。


賓客中有半個世紀前與姐姐初戀的軍官(現已是將軍),和鎮上常到牧師家聚會的老教友們,對於絕大部分人來說,這席奢靡的大餐是一生中從未享受過的,在十分感激芭比特的同時,共同禱告上主原宥之後開始了進食分享。越吃越入佳境,慢慢的開始相互饒恕原諒曾經得罪自己的人,解開以往彼此心中的芥蒂。並幾次藉著曾到過法國首都嚐過上流社會盛宴的將軍之口,說出了此佳美酒席的高檔正宗、地道的原汁原味,絕不是一般水平的法式餐食。

宴終人散後,從頭到尾忙個不停的芭比特終於有機會坐下來,心滿意足地像是完成了一樁巨大的心願與任務。這時她才淡然坦誠地告訴了主人,自己正是剛才將軍所提到的大酒店中的那位名廚,精湛高超的廚藝譽滿巴黎,只因戰亂躲禍,才捨棄了一切來這裡保全性命。怪不得多少年來她從不說起自己的身世,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接著對姐倆表示,自己並不打算回法國,就同她們一起在這兒生活下去;那一萬元的獎金盡數耗費在置辦這場饕餮盛宴上,僅僅為了報答良善主人的一點心意。 哇,這個結尾真是於無聲處聽驚雷,給人以巨大的心靈震撼。教我不由地想起了《新約》中的瑪麗亞:打破了價值不菲的真哪噠香膏玉瓶,把香膏澆在耶穌的腳上,然後用頭髮去擦。相隔兩千年、二者的寓意遙相呼應、異曲同工。將這部片子的現實教育意義推向了一個不可多得的藝術巔峰。


我深深地思索,片中那歌迷遍地、高朋滿座的歌唱家,何以在為摯友尋求可信賴的人為托付時,首先想到的是這對他雖接觸不多、卻直認可靠的聖女村婦;他的書信中也流露著自己在華麗劇場鮮花掌聲的些許厭倦,對遠離塵囂的姐妹寧謐生活的歆慕。這就是宗教力量、生活真諦、信仰歸屬的真實反映。跨越了二百年後的當今社會,物質雖已極大豐富,但許多人的心裡仍舊是虛空的,在災難和末世降臨時,依然四處尋找可遁隱保身之處;也還是只有耶穌基督能夠做人們心靈的庇護所,正如諾亞時代的那艘能躲滅頂洪水的方舟;而周遭的基督徒們便是一封封最好的推薦信,就看想得救的人是否持之來投奔了。


我又苦苦冥想,教徒嘗以為通過刻苦己身才能克服肉體和眼目的情欲,其實這並不能有效地制止精神的出軌和今生的驕傲;內心的犯罪包括嫉妒、苦毒、憎恨等,不會因著節衣縮食、深居簡出便會減少。反之,若是懷著對神對人的謝恩感激,即便是瓊漿玉液、高樓豪宅也同樣會榮主益人。耶穌在世時不就說過嗎:人子來,也吃也喝,你們卻說他是貪食好酒的人,可見他所行的與施洗約翰的不吃不喝,不過是世人日常生活的兩種不同形態而已,並無專門的靈意屬性。上帝洞察透悉人的內心,不在乎外在的儀表形式。只要是不絆倒人,信徒起居飲食的本身不算啥,像保羅說的吃的人,是為主吃的,因他感謝神;不吃的人,是為主不吃的,也感謝神(羅146,即是這番道理。 

我也細細體味:若不在靈魂深處鬧革命,獨重清心寡欲,那只是徒有其表,實質上跟日日揮霍奢靡宴樂一樣會矇敝麻木人的心靈,照樣滋生著仇恨怨言與矛盾苦毒。所以愈加理解《箴言》中的亞古珥為什麼這般乞求上帝:使我也不貧窮,也不富足,說明適中就好,不要走兩個極端,關鍵在於心態與情理。這部電影的標題及其內容的主旋律---一桌盛宴,其真正涵義在觀眾心中所起的催化作用,堪稱是一種靈與肉色味俱佳的最好結合,是傳福音的另類完美方式,潛移默化地成就了非宗教電影的宗教主題,達到了傳統與現實、教義與文學融為一體、水到渠成了藝術高潮。難怪它能毫無異議地榮獲了是年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的大獎,並成為多年來世界影壇上的經典之作。 


我還幽幽聯想芭比特不光是心被恩感、借宴獻謝;也表現出了一旦找到了真正的依靠歸宿,便不再顧念原先曾擁有的那些。就仿佛福音書中的那個比喻:天國好像寶貝藏在地裡,人遇見了就把它藏起來,歡歡喜喜地去變賣一切所有的,買這塊地(13:44)。此劇出人意料的結局恰映射出這一境界,既催人淚下又引人效仿。的確,這位曾在繁都上層社交圈裡當紅的人物,瞬間失去了自己的親人、絢麗舞台、耀眼光環,落魄隱居於乏味不開化的鄉野漁村,苟延殘喘無聊度日,若非起初求生的欲望、後來得著了真道,怎能承受得起且又堅意如此行呢?日光之下無新事,它諭示著:世間所有的都會如煙雲一般過去,惟有得著永恆之道才是至真至上;人賺得了全世界卻賠上了性命都一無是處,何況壓根兒就賺不到呢?! 

我更惶惶揣摩:我們信主的人將來在天家重新聚首,共赴基督羔羊的盛大婚宴時,一定也是這般出奇的豐盛精彩,是世人所難以咂酌品味、無法想像得出來的,正像影片中的那些普通鄉下人生平頭一遭得嚐了這頂極佳肴美釀的華筵那樣,但必是遠遠勝過人間廚師所能烹調煮就的。所以芭比特的盛宴似乎又是一個小小的預表,預表復活後基督徒在天與耶穌的共同坐席。從而我時時緊緊地儆醒自己,在地努力遵循神的教導去行,忠心恪盡自己的職守,完成主托付的傳道大使命。千萬不能失了進入新天新地新耶路撒冷的入場券、無緣這道決定著樂園與地獄的永恆命運的天國筵席,這樣才能與主同在直到永永遠遠。






文章轉載自追求雜誌 第 85 期

Wednesday, May 23, 2012

伊朗尤素福牧師獄中來信:始終相信神

劉多加 / 基督日報記者
2012年05月14日07時39分 (PST)





仍然被囚的伊朗基督教牧師尤素福‧納達克哈尼(Youcef Nadarkhani)近日向迫害援助組織「現代真理事工」(Present Truth Ministries,簡稱PTM)發信分享自己在獄中的領受,籍此鼓勵全球關心他、為他代禱的弟兄姊妹。

尤素福牧師在信中向许多支持他的教會牧師和政客,以及為他得釋放而努力的抗議活動表示感謝,並告訴他們在等待自由的過程中始終相信神的旨意。


幾天前,尤素福牧師唯一的辯護律師穆罕默德‧阿里達卡(Mohammad Ali Dadkhah)被控告必須在獄中服刑9年,理由為「違反國家安全、宣傳反政府行為和在家中保留禁書」。尤素福牧師近日的處境更是雪上加霜。


以下為尤素福牧師的書信:


來自你們的僕人和基督裡小弟兄
尤素福‧納達克哈尼的問候。

寫給所有為我最近的狀況擔憂和掛念的人們:


首先,我想告訴我所有親愛的弟兄姐妹,在肉體和屬靈上,我都很健康。我正嘗試以與別不同的方法面對這些日子,將它視為對我的信仰的檢驗和試煉。在這些日子裡,艱難之處是證明你對神的忠實和坦誠,我正努力盡我所能做到最好,保守我從神而得的誡命。


我需要提醒我親愛的人們,儘管我的試煉時間很長,在肉體上我也希望這些日子結束,然而我已將自己降服在神的旨意之下。


我既不是一名政客也不知道政治共謀,但我知道,在世界各地的不同文化之間有许多共同之處,也有不同之處;這些不同可能會導致批判,大多數時候,人們對批判的回應是嚴厲的,結果也會拖長我們問題的解決時間。


有時候,我了解到媒體上關於我當前處境的新聞,例如得到许多教會和知名政客的支持,他們要求釋放我;或者是一些對我的指控的抗議和人權活動。我確實相信,這些行動對我得到自由有幫助,並且以正確的方式尊重人權能帶來積極的結果。


我要感謝所有努力實現這一目標的人們。但另一方面,我也要告知,那些引起壓力和麻煩的侮辱性的活動,我並不認同,那是以保衛人權和自由為理由做不幸的事,因為結果對我來說非常清晰和明顯。


我努力地在掌權者面前謙卑和順從,順服於神所賦予我們國家的掌權者,為他們根據神的旨意統治這個國家來禱告。因為我知道,只有這樣,我才遵守了神的話語。


我試著和那些與我同樣處境的人們一同順服。他們從來沒有任何埋怨,僅僅是讓神的力量在他們生命中彰顯,有時候他們也會使用人權來為自己辯護。我也不例外,我已經嘗試了所有的可能性,現在正在等著最後的結果。


所以,我請求所有親愛的人們按著聖經所說的為我禱告。最後我希望,當我的國家的政府根據他們的法律和戒律做出決定時,我的自由將會速速來到。


願神的恩典與憐憫與你們同在,從今時直到永遠。阿們。


版權聲明:本文版權歸基督日報所有。(原文出處)




Sunday, May 20, 2012

前香港藝人羅慧娟親證耶穌說「很愛妳」

陳麗斯 / 基督日報記者  20120518

 影視藝人羅慧娟姊妹見證:「當神關一扇門,會開另一扇更大的門。恩典
太大,所給多於我所求!」(圖:九龍城浸信會)
羅慧娟婚前是無線藝員,她於87年參與電視劇《書劍恩仇錄》演出而備受關注,後來演出多部電影及電視劇,成為家傳戶曉的藝人。08年她與新加坡股票大亨劉志敏結婚。

婚後的她淡出演藝事業,但身為基督徒的她仍然出席一些教內活動,幫助福音事業。她曾接受台灣好消息電視台訪談節目《真情部落格》訪問,節目中她剖白了自己的信仰及心路歷程。

信主經歷:聽見神的聲音

羅慧娟的性格開朗逗趣,平易近人,令人感到溫暖。藝人之家的解英崗牧師認為她是演藝圈裡難得能保持單純的人,除此以外,她有不記仇的性格,相當難得。更值得一提的是,身邊的人都見證她有愛人的特質。好友蘇如紅說,她對每個人都以愛對待,即使在她軟弱時,她仍會主動給別人愛的擁抱。

曾在金融風暴中跌得焦頭爛額

原來羅慧娟經歷過巨大經濟損失以及身體狀況巨變的逆境。

作為藝人,她覺得花無百日紅,心底裡沒有安全感,因此雖然不擅投資,但還是去買屋求安心。最高峰時她坐擁五楝房子,結果九七年間房子都變成負資產,幾百萬元頓時化為烏有。更難過的是她被一向信任的朋友挪幾用了上百萬元而血本無歸。

金融風暴後,娛圈工作量遽減,她八九年間只拍了一個劇,更令她的景況雪上加霜。在失意下,那年間她開始尋求心靈的慰藉,跟人去拜偶像。她說那時「不覺得自己是拜」,骨子裡更因為覺得基督徒令她有壓逼感而有了反基督教的想法。

但後來讓她走向信仰的是TVB的經理人Helen Chan,一次吃早
後邀請她去藝人之家,她半推半就下參加了第一次聚會。起初在那裡沒有硬銷信仰的人,她在那裡也頗自在,但卻摆出強烈的武裝與排拒。有一天她感到不開心,一位朋友教她如何禱告。晚上她想起朋友的叮嚀,便抱著姑且一試的態度,漫不經心地禱告說:「噢,我不知如何禱告,就這樣吧,晚安!」第二晚她想:「神不是很厲害的嗎﹖我不說祂也應該知道我禱告什麼。那麼晚安吧!」如此過了一週,她都沒有誠心及認真地禱告,更遑論誠心尋求神。但慢慢地她習慣了禱告,亦相信了神。

但神的慈愛向如此頑梗的她卻絲毫不減少。一晚她聽到天上來的聲音說:「向我禱告,我就向你顯現;跟隨我,我就向你顯現。」那聲音一直在耳邊持續地縈繞,她就開始流泪,一直流,但那時候開始她就放下了武裝,慢慢認識神。

直到藝人前輩喬宏的追思禮拜上,羅慧娟才真正接受聖靈的呼召,但當時的情況形同爭戰:「牧師呼召說:如果你心裡有感動,站起來吧,這是聖靈的呼召。我心裡說:我不要起來,因為旁邊很多演藝圈的人,我老是覺得你告訴別人是基督徒的話等於你要怎樣怎樣……怎麼可以昭告天下呢﹖這太沒面子了!可是心裡那個感動好大好大,大得我覺得我好像頭腦說不行不行,可是這樣越不想,腳就慢慢站起來了,所有藝人之家的弟兄姊妹就哭得好感動,說:感謝主,感謝主。我說,就這樣子就信耶穌了嗎﹖」

她當時覺得自己是糊里糊塗,但後來回想起來卻確信那是聖靈的感動,可說是「口裡承認、心裡相信」。就這樣,她成了上帝家裡的一份子。

人生最痛:失去聽覺

神未曾應许人生的路途花香常漫,未曾應许常安無虞,更未曾應许我們不遇苦難、試探、懊惱和憂慮。

99
年,羅慧娟在巴布亞紐幾內亞潛水後,意外地失去了一邊耳朵的聽力,這個無疑是人生重大的打擊。治療的期間她反而跟神更親近:「因為我聽不到人的聲音,例如我跟朋友吃飯聽不到他們的對談時,我就跟神談話,說:神啊,你真好喔,為什麼給我這麼好的天使在我身邊……我就跟神說很多很多很多的話,那時間覺得很有的安慰,完全沒有不開心。」

但投入正常生活和工作不久以後,這種喜樂的狀態就轉為灰暗和痛苦。她除了感到體力不如前外,亦漸感因著失去聽覺而有著深深的孤單,並且在猜謎一樣的生活中失去安全感和自信心,所以常常心靈受傷。她雖不能聽,但因對別人的表情或口型反應還快,更令別人往往不相信她所身處的困境,因此她表面上仍然參與電台節目、仍舊如常演戲,但聽不見已令她難以投入角色中。雖然身邊朋友極力鼓勵她,例如說「雖聽不見但還能看」或者「妳仍然漂亮」等,但這些安慰反而刺痛了她,無論任何人的說話都不能令她得到安慰。

說到那段日子,她說:「這是我開始用自己的方法,我很想恢復正常,很想恢復工作,我才開始生氣就忘記跟上帝聊天了,所以那個時候很痛苦、很痛苦。

靠自己,終掉入更深的黑暗裡

好友蘇如紅認為那段時間正是羅慧娟很需要愛的時候,但偏偏她為人付出很多,以致像重擔一樣扛在肩上,令她的心靈和身體都處於不健康狀態。

為了恢復生活,與人正常溝通,羅慧娟得病不久很快就學會讀唇去明白別人的意思。但精神上的壓力,令她忘記了依靠上帝,卻學會跟祂吵架:「我那時壞到什麼地步,我 (跟上帝) 說這個病也不能死,可讓我也不懂怎樣生活下去,我就禱告:神啊,求你給我癌病,告訴我只有三個月六個月命。我越禱告越開心。」她甚至怕得病但死不了而向神求意外死。

雖然這樣,那從天上來的上帝的聲音卻一直沒離開她,那從開始就跟她說話的聲音常常在她耳邊響起,真實地陪伴她渡過人生低潮,並不斷給她繼續走下去的力量。更有一家美國公司為她做了人工耳蝸,令她慢慢回復聽覺。

05
年她又傳出另一噩耗——患上憂鬱症。她解釋這是由於聽覺令她每天處於精神極度緊張的狀態,要用自己力量支持自己,因此令自己掉進另一個深潭中。

不過,神給她更大的恩典。這一次不單向她說話,更親自向她顯現。

妳的生命裡將會有很大想像不到的計劃

她憶述,一次台灣有一位同事感到主呼召他到香港。他到港與羅慧娟一起吃飯時,知道她的情況,於是為她作醫治禱告。禱告時她頓埘感到身體內有東西出來,似是一股黑暗的勢力從裡頭出來,釋放不少。

她將這事跟當時身在美國的牧師講,發現原來牧師在同一時間為有感動為她作了醫治禱告。回港後他繼續為羅慧娟禱告,沒想到就在這時上帝親自向她顯現,醫治她痛苦的心靈。她看到一所很高很古老的教堂,又看到很大的光,她知道是神在她面前,她就開始哭了。

「上帝是個光,祂不想高高在上。這光開始變暗,慢慢變成地上的耶穌。」耶穌很近地跟她說:「我非常渴求妳愛我。」這句話令羅慧娟哭得幾乎要崩潰了。

她憶述:「耶穌抱著我,很溫柔,是《聖經》雅歌書裡良人的形象。祂不嫌我黑、不嫌我醜,對我說:妳一定要記住這個感覺,任何事情都是我在抱住妳,先傷害
才能傷害,所以我絕對明白妳的感覺。」

一定要記得我永永遠遠與妳同在,不管是什麼事情,我都是抱住妳,妳要記得這個感覺。我好愛妳,我好愛妳,在妳的生命裡將會有很大想像不到的計劃。」祂的聲音慢慢、慢慢的遠去,聲音一直在她耳邊迴響。

自此以後,羅慧娟她的經歷成了不少人的幫助。好友Cherry說羅慧娟常常鼓勵她,因著她的鼓勵,真的很多困難都克服了,令她明白到「人一定要真心去相信,便能衝破一切」。她成了向很多人分享福音的人,以自身經歷令不少人振作起來。朋友亦見證當羅慧娟有難過甚至崩潰時,她一邊痛哭仍一邊禱告說:「耶穌你是我的良人,我愛你,我需要祢!」即使最壞的時候她仍一樣將耶穌放在她的心裡。

雖然她的病情在07年變得更嚴重,完全不受控制,但她見證若沒有那經歷肯定會熬不過來。但每當她想到神在她身上有意想不到的計劃時,她就能將一切交託。

結語

羅慧娟近年因傳出患癌症而不時被傳媒追訪,甚至其圈內好友亦不時成為打聽病情的對象。雖然人生一波三折,但信仰令為她人生最有力的支持,眾主內弟兄姊妹都祝願她能安然渡過此次難關。




誰能使我與神的愛隔絕




文章轉載自 基督日報 http://www.gospelherald.com/news

Friday, May 18, 2012

話的美學-論話語傳承的藝術 [ 范鳳華]

    我的教訓要淋漓如雨,
  我的言語要滴落如露,
  如細雨降在嫩草上,
  如甘霖降在菜蔬中。

    (申卅二2)
摩西要為承傳他話語的下一代作歌,以一種創作藝術形式表達。

摩西比喻他的言語要淋漓如雨,滴落如露。

淋漓如雨的言語,具議論之美、雄渾之美、滂薄之美,是急管繁絃之美。

淋漓的雨在聽覺上,是大珠小珠落玉盤的美。精警的言語自敞開的天窗傾盆而降,那是靈感湧動的時刻,靈魂震動,枯槁的心田讓洶湧的水流淹沒,赤地、硬土,逐漸柔軟,成為生氣盎然的沼澤。水草冒升,群鳥棲息。那是來自上天慷慨的禮物,一切豐盈美善的意念,都是從眾光之父那裡降下來的。

淋漓的教訓,直接而擊中要害,不留餘地,直刺心腸肺腑,尤其是上帝指出子民的乖僻時。

淋漓如雨的教訓,富睿智、機智,具鞭策之功,要洗脫大地的污穢。

上帝表達其溫情、憐恤的時刻,以愛凝視的瞬間,子民心領神會的是滴落如露的言語。

滴落如露的言語,具抒情、婉約之美。是驀然回首的驚喜,寤寐間的頓悟。靈魂從迷茫混沌中驟醒,捕捉了永恆的剎那。

創作的歷程,有時如黑夜等待黎明,守夜的等候天亮。等、等、等……在等待中聆聽,在等待中靜觀,在等待中安息。

在不經意的時刻,珠露,停息在你心瓣上,晶瑩剔透。靈感就在你屏息的一瞬凝結。

而這陣細雨,是溫柔的雨,「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杜甫〈春夜喜雨〉)牽動你最微弱的血管,有如涓涓不息的喜悅,小溪流淌受傷足踝的撫觸,是哀傷靈魂醫治的時刻。它細柔的降在嫩草上,因靈魂復甦需要安慰包裹,呵護體貼。

至於龐沛的甘霖,更是澆灌生命的活水,使奄奄一息的大地欣欣向榮。

縱觀新舊約聖經的言語,要麼,淋漓如雨,要麼,滴落如露。有時如細雨降在嫩草上,有時如甘霖降在菜蔬中。耶利米先知對叛逆之民的審判預言,正如雷電交加時刻的傾盆大雨,令人驚駭震撼;後來的盼望、憐憫信息,卻如清晨的甘露,敷裹百姓的創傷。

摩西四十年在米甸曠野自我放逐。領以色列人出埃及後,與族人在曠野飄流四十年。他領受上帝的言語,正如午後曠野淋濕他的驟雨,清晨時刻從走過的嫩草滴落在他足踝上的露水。雨露灑在他身上,亦滴落在他心頭。他的曠野生涯,不但使他成為先知,亦使他成為詩人。

今天文藝從上帝手中承擔話語的職事和讚美的職事,要傳承發揮的,正是這種淋漓如雨、滴落如露的言語。


文章屬基督教文藝出版社所有


秋雨甘霖 - 陳敏之

Wednesday, May 16, 2012

耶穌的腳印(四)拿撒勒還能出甚麼好的嗎?

:殷穎

記得當我們到達拿撒勒小城山上的女修道院時,落日的餘暉正照在山下一簇簇的小屋上,晚鐘也正疏落地響着,剛剛才將行李安置在自己的房間裏,坐了一天的車子,人困馬乏;但那天下午輪到我主領靈修,我們七個人坐在前院的木椅上,眺望着拿撒勒山下燦然的燈火,開始思想主耶穌在世上渡了三十年歲月的親切的故鄉。


拿撒勒在今天已經是一個相當有規模的小城,居民大多數是阿拉伯人,而且是基督徒,生活都很富裕,不少人家都用汽車代步。但在主耶穌生活的時代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鎮,住了寥寥的幾十戶人家;這之前從來沒有出過名人,所以當腓力介紹約瑟的兒子拿撒勒人耶穌,給拿但業時,拿但業不禁衝口而出,說:“拿撒勒還能出甚麼好的嗎?”(約翰福音1:46
  拿撒勒離地中海約二十哩,去加利利海約十五哩,距伯利恆北面約七十哩。拿撒勒城建得很像一座圓劇場,街道雖狹窄,但均鋪上華美的石板,房屋大都是石造的。
  早期的基督徒尊拿撒勒為聖地,但當該地落入回教徒手中後,就不准基督徒靠近拿撒勒。到十字軍時,才重新整修拿撒勒城,但1291年拿撒勒再度淪入回教徒手中,此後就逐漸沒落。
  1300年,方濟會士在拿撒勒建了一座修道院及教堂。後來方濟會士數度被逐出拿撒勒。直到1620年,才又返回拿撒勒,建立了報喜堂及其他很多教堂,並修道院及學校。


報喜堂
今天遊客到拿撒勒觀光的主要對象就是報喜堂,報喜堂建在報喜岩洞之上,相傳是馬利亞得喜訊時所住的岩洞(路加福音第一章),這座圓頂大教堂是近東最宏偉的教堂,樓上主堂兩旁的牆壁上鑲了許多幅巨大的壁畫,有傳統的,有抽象的,色彩瑰麗,美不勝收,由世界各國教會致贈,各代表其鄉土的色彩,與神學思想的詮釋,均以耶穌降生為主題,但可惜沒有中國教會的作品。在祭壇下面有“道在此處成為肉身”的拉丁文金字。

   離報喜堂北邊不遠處,有一座聖約瑟教堂,相傳該堂的地窖之內,即馬利亞與約瑟的居處,及木工場所在地,亦為耶穌消磨其童年的地方。在該教堂西面,另有一座小教堂,據說是當初主耶穌在當地首次進入會堂講道的遺址(路加福音4:16)。連昔日馬利亞打水的地方都建了座小禮拜堂,即聖加百列堂,東正教則主張該處為天使向馬利亞報喜的地方。

聖加百列堂
我們在拿撒勒的修女院一共住了八天,每天都是早出晚歸,遠征加利利的各地,甚至到了敘利亞與以色列停戰區的無人地帶。我們住的這所修道院的修女很少,而且都很老邁,有些連行動都困難,但客房極整潔靜謐,在烈日下奔走一天之後,沖一個淋浴躺到床上去,真是一種無比的享受。而最使大家滿意的是修女院的伙食,我們在以色列的五個禮拜中,曾住過三個招待所,以拿撒勒修女院的膳食最豐饒,質與量均佳,而且有很好的餐後甜點。一個多月的聖地研習班,每天中午的便當,都照例是兩片阿拉伯大餅夾乾酪,大家都吃膩了。只有修女院的午餐袋中有豐富的李子與西瓜。晚餐後我們常常到修女院附近去散步,與當地的青年人談談話,這些熱情的阿拉伯青年,都熱衷於中國功夫,也都是中國武打片的影迷。幾個打仔演員的名字比我還要熟悉,而對布魯斯李(李小龍)尤為崇拜;不僅在拿撒勒,整個巴勒斯坦的阿拉伯青年,都愛好中國功夫,武打片在中東有極好的市場。
  修女院的附近另有一所修道院,圍牆高如城堡,鐵門深鎖,令人感到窒息而莫測高深,閃博士說這是典型十字軍時代的建築,十字軍由歐洲來到中東後,到處建立城堡式的巨第,將自己深藏在裏面,所以雖然十字軍在聖地佔領了一些時候,但因過於自我孤立,所以對當地的影響極少。

每逢夕陽與晚鐘籠罩着這個小城的時候,我站在多風的樓台上默思耶穌在這裏生活了三十年的隱藏的日子,關於耶穌童年與少年時代的一切,除了路加福音第二章中關於他十二歲在耶路撒冷“失蹤”的事件以外,四福音書裏都沒有其他的記載。但在旁經裏卻有一些有趣的,關於耶穌孩童時代的軼事;耶穌在三歲的時候,曾將一條醃乾的鹹魚放進一盆水裏,吩咐牠將鹽去掉變成一條活魚,那條魚便依命行事,在水中俯仰自如了。有一次耶穌與別的兒童一同玩耍,他用泥塑成十二隻鴿子,耶穌將手一揮,泥鴿子變活而且飛起來了。又一次兩條大蛇由洞中鑽出,其餘小孩均奔走逃避,但耶穌命令一聲,兩條蛇便在馬利亞腳前停立不動。還有一次耶穌在房頂玩耍,竟乘着一條斜射的陽光,滑落到地面上。除了這些具有想像力的童話傳說之外,另有一些荒誕不經的記載,也無必要姑妄言之與姑妄聽之了。

  由四福音耶穌生平的記述中,我們知道耶穌過一般常人的生活,因之,我們想像耶穌在幼年時,也必過正常的兒童生活,與其他的孩子無異。他也受過正常的希伯來教育,他熟悉當時的幾種語言,如亞蘭文,希臘文與希伯來文,在家中他也一定學習了木匠的技藝,因按照猶太人的律法,每一個男人都要用雙手做工,即終生以宗教為業的人也不例外。猶太教法師有過這樣一句格言:“如果不教會自己的兒子一樣手藝,就是教他偷竊。”具有堂皇世家出身的使徒保羅,也會一種製帳棚的手藝;因之,耶穌的少年時代,消磨在木工場裏的時間一定相當多,而且是一個卓越的木工。


  耶穌的時代,在那麼小的一個地方,木工的範圍很有限,當時的木工製品多半是農具,也有小型的器具,但絕沒有大型的家具,更不擴及建材,因為巴勒斯坦的主要建材是石頭,木材極其難求,所羅門建聖殿的主要木材都要靠進口。

上帝的兒子,道成了肉身的耶穌,就是生長在這樣一個沒沒有無聞的小鎮,與一個沒沒無聞的貧困家庭中。當時與耶穌一同生活的還有他不少的弟兄姊妹,當耶穌出去傳道時,他的鄉親們就曾驚訝說:“這不是那木匠嗎?不是馬利亞的兒子,雅各,約西,猶大,西門的長兄嗎?他妹妹不也是在我們這裏嗎?”(馬可福音6:3;馬太福音13:55)他的這些弟妹們,基督教大都認為是耶穌同母異父的血親,但天主教,東正教及某些基督教派則主張,馬利亞終生為童貞女,這些名字是主的堂弟妹。但看來耶穌的童年是不很寂寞的。
  離開拿撒勒南返的時候,修女院長為我們備了蛋糕送行,我們互道了珍重,才依依地離開了這座小城。





不一樣的耶穌


文章轉載自 翼報 2005.7

Tuesday, May 15, 2012

畫家與吉普賽女孩

許多年前在德國萊茵河畔普魯士鎮一個名叫杜塞爾多夫 (Dusseldorf)的古城裡,住了一個畫家,名叫史丹堡 (Stenburg)。雖然他熱衷宗教,但卻對基督為他個人救主,使他脫離罪咎及罪權之事一無所知。他受聘繪畫一幅關於耶穌基督釘十架的畫,但他這樣做不是出於他對基督的愛和信,而是為了金錢及名譽而已。但因著神的憐憫,祂籍此事使這位先生明白到基督受苦及捨身的妙愛。現在我們就要述說這件事發生的經過。

在一個春光明媚的清晨,史丹堡在杜塞爾多夫附近的一個森林消閒尋樂時,偶然遇到一個吉普賽小女孩正在用稻草編造籃子。史丹堡被她的清純美麗所吸引,遂決定邀請她作他一幅西班牙跳舞女孩之畫的模特兒。他安排巴比(這個女孩的名字)每星期三次到他的畫室作模特兒。

她很準時到達了畫室。她大大的眼睛四處張望周圍擺放的畫,心裡充滿著好奇及驚異。其中一幅很大的畫(基督被釘十架)吸引著她的目光。她很用神的注視著,指著那畫中的人,用驚訝的聲音問道:

「他是誰?」

「基督。」史丹堡漫不經意地回答。

「在他身上發生甚麼事?」

「他們要釘他十字架。」

「圍繞他哪些臉目惡兇的人是誰?」

「聽著!」史丹堡說道,「我不能一面說話一面工作。只管照我的吩咐站住。」那女孩不敢再說甚麼,但她繼續注視那畫並凝思當中的意義。

當每一次她來到了畫室,那幅畫對她的吸引力就越來越大。她就冒著被罵的危險再次發問,因為她渴望知道多一點這幅畫的意思。

「為甚麼他們要釘死他?他是壞人嗎?他很壞嗎?」

「不,他很好。」

她整天就只學到這一點兒,但這已經使她對這幅奇景增進了一些知識。

最後,因為知道巴比很熱切想知道這幅畫的意思,一日史丹堡就對她說:「聽著:我會一次過告訴你,之後不要再問我了。」接著,他便告訴她十字架的故事;它對於巴比來說是那麼新鮮,但對於他自己卻陳舊得毫無感動。他能繪畫出死亡的痛苦,他的神經卻不會稍微抖動,但對於那女孩,她一想起便心裡絞痛。她雙眼充滿淚水,她幾乎不能控制她的情緒。

終於到了巴比到畫室的最後一日。她在那幅偉大的油畫面前站立,不願意離開。「來,」那畫家說,「這是你的工錢,以及一個金幣。」

「多謝你,先生。」接著轉向那畫,說:「你一定很愛祂了,因祂為你作了這一切,對不?」

史丹堡不能回答。巴比帶一顆傷痛的心回到自己的族群中。但她的話如箭一般射進史丹堡的心。神的靈用著那個吉普賽女孩的話使他心靈甦醒。他不能忘記她的話。「為你作了這一切」,這句話不斷地在他耳邊迴響。他開始感到不安及傷過。他知道他不愛那位被釘死的主,外表的宗教不能使他波動的心靈得到安息,亦不能領他明白神的平安。

不久之後,史丹堡被引領到一處少數窮人聚會的隱密地方,聆聽神的話語及福音的信息。他第一次接觸到那些活出真信心的信徒,並聽到簡單的福音。最終他明白到基督為罪人釘十字架,他自己也是罪人,所以基督也是為他死,擔當他的罪。就是這様,神引導這位畫家認罪悔改,信靠耶穌,得著救恩。他開始領略基督的愛,並能說:「祂是愛我,為我捨己。」

現在他渴望與別人分享神奇妙的愛。但他可以怎樣作呢?忽然他靈機一觸。他能繪畫。他的畫筆能告訢人基督的愛。他祈求神的幫助,他的畫調已經不再與從前的一樣,而那幅畫也與其他名畫一同被陳列在著名的杜塞爾多夫美術館裡,畫下寫著一句說話:

我為你作了一切,
你作了何事為我?

只有永恆才能告訴我們那句話及那幅畫領了多少人到基督面前。

一日史丹堡看見一個衣衫襤褸的女孩站在那幅畫前,傷心地哭泣著。這個女孩正是巴比

「噢,先生!如果祂也是這樣愛我就好了!」她哭著說。那畫家就告訴她主也是為她死,而且復活,不論是窮苦的吉普賽女孩,富人或是偉人,主耶穌都一樣為他們死。史丹堡不再為解答她所有渴望求知的問題而感到煩厭。他懇切地告訴她基督的愛,尤如她懇切地想聽的。當福音這樣傳給她時,她便接受了。當她走出了那房時,她已經是一個得救的人,並在神的妙愛中歡天喜地。就是這樣,神用著巴比的話領這畫家歸主,又用著這畫家的話向這個女孩啟示祂自己。

數月之後的一個晚上,史丹堡突然被一個陌生人召請去見一個將死的人。他隨著這人的引路,穿越一條一條的街道,出到效野,進入森林,最後到達一個支搭著一些簡陋帳棚的聚居點。在其中一個帳棚中他發現垂死的巴比,她雖然在窮困病痛中等待死亡,但她仍在基督寶貴的愛中滿了歡樂。他看見她在離世時仍讚美她救主的愛,知道祂已赦免她一切的罪,並且她要往寶貝的主那裡永遠與祂同在。

又過了好些年日,這位畫家也離世往主那裡去了。有一日,一個有富有的貴族青年走進了這個美術館中。當他注視著這幅畫並畫下寫著的字句時,神就在他心裡說話。他就是新生鐸夫(Count Zinzendorf),他從那日開始就轉變為一個熱心的基督徒,日後更成為摩利維亞弟兄會宣教運動的始創人,神籍此宣教運動引領成千上萬的靈魂歸向祂。神的作為真是何等奇妙!

我曾捨命為你,
我血為你流出,
救你從死復起,
使你由罪得贖。
為你,為你,我命曾捨,
你捨何事為我?

我曾受大苦難,
非人口舌能說,
臨刑身同罪犯,
救你地獄得脫。
為你,為你,我身曾捨,
你忍何辱為我?


我曾將父救恩,
從我天庭攜帶,
此恩充滿你身,
即我寬容,仁愛。
為你,為你,大恩曾捨,
你作何事為我?

「神愛世人,甚至將他的獨生子賜給他們,叫一切信他的,不致滅亡,反得永生。」(3:16)

「基督耶穌降世,為要拯救罪人。這話是可信的,是十分可佩服的。」(提前1:15)

「他是愛我,為我捨己。」(2:20)

(後記:許多年前,那個藝術館及那幅油畫,已經在一次大火中燒毀了。但那個向所有人向你,親愛的讀者,向我發出的問題,仍然存留。「我為你作了一切,你作了何事為我?」)





委身之歌






文章轉載自 基要書室

召喚特有的藝術之心靈話語

  簡析藝術家夏加爾獨特之藝術風格                                   高偉川
      
  
幻想的先驅之一夏加爾,1887年生於白俄羅斯的一個貧窮的猶太家庭中,孩提時代就受俄羅斯民間文化和猶太民風民俗民間故事和猶太教的影響以及童話般的幻想感覺的遺傳,並且深情地沉浸于信仰的追尋中。20世紀初期,藝術界繼凡高,塞尚之後,開始嶄新的藝術時期。夏加爾1910年到了巴黎,立即受到藝術新浪潮的震撼,其藝術作品出現了與其先前的俄羅斯風格截然不同的藝術風貌。




藝術作品是心靈的反應,而不是外在的形體解剖,夏加爾渴望表現更深刻的藝術內涵,避免現代藝術的困境,這種對內涵深度表現的需求源自于他對上帝信仰的追求以及他移居異鄉的生活經歷。他需要有自己的藝術語言,他希望將一切記憶深處的神奇經歷全部描繪出來,這需要將"時間"放進其藝術作品之中,融會過去,現在與將來,於是,他在吸取馬蹄斯和畢加索的藝術精華後,即發展起自己的藝術風格語言。


透過分解讓相互遠裏的時間融合,也透過想像再現現實,又透過現實再現其記憶,其作品充滿了詩一般的夢幻與寓意,使人感受到一種的情感之謎奇的色彩,他的畫面組合需要我們用心靈之眼去揣摩,而不能單單用我們的眼睛觀看,他的很多作品都帶有強烈的情與愛,常常把人融進一個天使般的童真世界。夏加爾的藝術有兩個方面的特點,其一,他表現出幻想題材,對五光十色的夢境有著特殊的偏愛,其二,他喜歡超現實主義,他以充滿詩情的幻想為基礎,將表現主義與結構主義兩種不同的指向聯繫起來。貫穿其藝術始終的獨特風姿是濃艷的色彩,倒錯的空間,抒情的詩意,夢幻的沉思,奇異的想像,天真的幽默,以及其對基督信仰的真誠和其生命中的體驗。


他曾如此寫道:我相信,我們有了飽含著人類憐憫心和對他人愛的文化,才能朝著理想飛奔,為後人留下我們時代的創新,我希望清除地上的騷亂,從明亮中尋找幸福,以便藝術能像莫扎特的《魔笛》序曲裏那樣進入天國。畫家抓住了基督信仰寶貴的思想,神把耶穌的心腸,憐憫的胸懷賜給他,可以對困苦之人憐憫和愛,所以,夏加爾的藝術作品就有了這樣的永恒之方向。其作品《白色傑刑》陳述的是"苦難"的主題,使人的心靈震撼,耶穌為人類受難,在受難的耶穌的四周,是一系列人間的受難,在耶穌與世人之間畫有一個梯子,分明是通天的梯子,表明:人類的苦難只有通過耶穌的救贖 - 代罪的十字架的拯救才能解決。愛,需要付出代價,耶穌的愛,為著我們付出了他寶貴而榮耀的聖潔之生命的代價,耶穌在十字架上為全人類解決了苦難的根源 - 罪的代價,十字架讓我們看見人的尊貴的價值。夏加爾深深的體會了這樣的愛,以致其作品充滿了生命的活力,其作品強進的召喚著真誠,更強進的召喚著其特有的藝術的心靈話語。

本文屬海外華人福音網所有


讚美之泉 - 寶貴十架

Monday, May 14, 2012

任港秀找到快樂的源頭

從前,任港秀以為靠自己可以控制一切,結果卻為她帶來很大的痛苦和無奈;今天,她已經懂得將生命的主權交給神,因為神才是快樂的源頭,現在她整個人輕鬆快樂多了!

青春性感 火速上位

20歲不到的任港秀,在1998年挾著「電波少女」之名,考入香港無線電視藝員訓練班,畢業後便投身演藝界。起初在娛樂圈發展時,不太為人注意,但在一次於泳池邊開記者招待會時,無意中被傳媒拍到她的性感照片,於是接連幾天都成了娛樂頭條的風頭人物。當時,任港秀並不刻意表現自己,只是人家要求她做甚麼,她就順命;突然間工作增多了,她在圈中也活躍起來--拍電影、登台、剪綵的機會接踵而來,而她也順理成章地抓緊機會,埋頭苦幹,對所有工作都來者不拒。「開始時,我感到很滿足,有點勝利沖昏了頭腦似的,因為我終於可以擺脫那個自卑、缺乏、自我價值低、戴眼鏡的醜小鴨、永遠站在前面矮小排的任港秀,可是,漸漸地我便迷失了!」 
賺錢越多 越不快樂

在單親家庭中長大的任港秀十分孝順,因她深知媽媽獨力撫養她和弟弟成人的過程很艱苦。「七歲時,爸爸意外身亡,剩下媽媽一個人帶著兩名年幼子女,旁人看見也大表同情。當時有鄰居邀請我們去聚會,開始時覺得教會的人對我們很好,經常送來食物和衣服,上主日學也很開心;但踏入青少年期之後,就再不希望成為老是接受別人幫助,甚麼都比人低和差的弱者。」這是任港秀拚命向上爬,希望脫貧的原因之一。

當工作越來越忙碌時,任港秀自覺壓力很大,經常生病,脾氣又差,很多時一回家就忍不住向媽媽和弟弟發惡,跟家人的關係越來越疏離。她曾經多次反思:「我努力賺錢,就是想靠自己,讓家人的生活過得好一點,一心只想家人快樂,沒想到媽媽和弟弟卻覺得我變了另一個人,看到我時竟感驚怕,這實在叫我傷心透了;同樣地,我想用錢買回媽媽的健康,可是她那嚴重的抑鬱病又毫無改善。那麼,我不斷賺錢又有何用?」任港秀承認自己很不開心,內心充滿掙扎,有時甚至傷害了自己而不自知,因此,她想過退出這一行,但只要想到家庭龐大的開支--電話費、租金、保險費、電費、信用咭數、母親的醫藥費、自己的置裝費......便知道根本無資格推掉工作。 

不走舊路 推掉工作

人的盡頭,就是神的起頭。「在好幾年前一個寒冷的晚上,拍完戲回家,準備洗澡休息,家裡的熱水器竟然壞了,當時我再也按捺不住,放聲大哭。不斷問:「到底人生的意義是甚麼?我的一生就這樣繼續下去嗎?」就在那一刻,我清楚聽到一個聲音說:『你知道我很愛你嗎?』」任港秀即時感受到那是神愛的呼喚,感謝神並沒有嫌棄她。於是,她立刻在神面前認罪,並求神介入她的生命,在未來的日子與她同行。

「入行五年,經常都有身不由己的慨嘆;但此刻我祈禱,求神加我力量,叫我可以鼓起勇氣,推掉那些不想做的工作。感謝神,讓我尋回生命的意義,而且祂使我知道,如何生活是可以選擇的,以前也曾走過艱苦的日子,所以不用驚怕。」當任港秀回歸神的懷抱之後,便立志不走回頭路,拒絕再性感,她願意靠著神,轉過簡樸的生活,從大屋搬到小屋,並且盡量減去不必要的開支。當價值觀改變了以後,她的看法也跟以前截然不同。「我樂於平凡,自從放下那些纏累我的罪擔以後,整個人覺得好輕鬆、好開心、好滿足、好享受。我知道神一直看顧我,叫我們都吃得飽,穿得暖。」從此她相信神的應許--你們要先求祂的國和祂的義,這些東西都要加給你們了(馬太福音633)。 

重病媽媽 不藥而癒

任媽媽患有嚴重抑鬱症,長達20年之久。「我花了很多錢,讓她看最好的精神科醫生,住大屋,請工人服侍她......可是,我無論做甚麼,都無法叫她好過來,這件事令我很沮喪、很難過。」然而,當她全然放手,將主權交給神的時候,神的拯救和醫治便臨到了。「雖然多年來媽媽都有祈禱,但有一天她突然轉念過來,並藉著神的話語--『憑信就得著』的提醒,重新用信心去祈求。我們一同祈禱,認定神是大醫生,並單單依靠祂。結果,神蹟發生了,媽媽開始逐漸減藥,最後甚至連安眠藥也不用服,而折磨了她多年的病就這樣慢慢好過來了。」神叫任港秀再次看見祂奇妙的作為。

回應神愛 好好服侍

為此,任港秀願意回應神的愛,決心好好服侍神。後來,她不但兼職修讀神學,裝備自己,而且更在「藝人之家」當義工,定期在聚會中帶領敬拜,安排退修會及其他活動等;同時也一直在教會積極參與團契、祈禱會、敬拜小組等事奉。談到上班不久的新工作時,任港秀表現得非常興奮:「去年底,看到自己教會(播道會泉福堂)招聘幹事的廣告,很想去應徵,但對自己沒有信心,不知能否勝任;與此同時,挖角風刮得正盛的新電視台也邀請我加入,而且開出的條件很是不錯。我向神祈禱說:『如果是你的心意,要我重返娛樂圈為你作見證,我會甘心順服,若不是為了這個緣故,我就不敢貿然答應。』」她想到,若能在自己屬靈的家工作,那當然是最直接服侍神的機會了。 

教會職務 全新挑戰

這邊廂,身邊的傳道人覺得任港秀很適合這份工作,所以鼓勵她申請入職。那邊廂,她的弟弟卻認為,對一個自由慣了的藝人來說,每天都要早起,定時上班,不容易適應,另外在薪酬方面,電視台自然出手較高,自覺姊姊理應回到老本行。至於任港秀本人則認為,一切以神的決定為決定

經過牧者、傳道人和執事一連串的接見後,任港秀終於被取錄,成為該教會的行政幹事。她滿心感恩地說:「在整個過程當中,我看見有神的帶領和祝福,我從來沒試過要早睡早起,過定時上班的生活,但上任兩個多月以來,竟然一天也沒有遲到過,我知道這是聖靈的工作,耶穌曾經說過:『因為我的軛是容易的,我的擔子是輕省的。』(馬太福音11:30 

「現在的我,確實比以前快樂多了。感謝神將我擺放在一個最安全、最平安穩妥的工作環境之中,能夠在自己屬靈的家、所愛的教會,每天跟一班屬神、愛神的人同工,一同成長,實在是我畢生的福氣,是何等大的恩典!更意想不到的是,透過這個崗位,我跟弟兄姊妹有更多相交、分享和祈禱的時間,從前學來的輔導技巧,現在用得上了。」

任港秀已經找到快樂的源頭--將生命的主權交給神,整個人就輕鬆快樂!







All to Jesus I Surrender




文章轉載自 號角月報美西南版 2012年4月

袁梁惠珍:行過流淚谷(見證連載)十七


家庭教會著名領袖袁相忱牧師的妻子、梁惠珍師母見證



第七章 第四節
一天傍晚的時分,我正在屋裡一邊哄著孩子一邊看著聖經。相忱突然騎著車從外面回來,風風火火地一進屋門就興奮地大聲沖著我說:“我看了個好地兒!阜成門內的路南!”我一下子被他說得摸不著頭腦,等他平靜下來才講出剛剛碰上的一件讓他感到興奮不已的事。下午原本是相忱和蘇牧師在繼續編譯那本詩歌集,臨近傍晚的時候,蘇牧師要相忱休息一下,提議出去透透空氣。於是兩個人放下手頭的事,騎上自行車來到街上,漫無目的地向前騎行,邊騎邊聊著天,不知不覺竟從住的地方騎到了西城的阜成門內大街。蘇牧師無意之中一抬頭正好看見路南的道邊上有座三開間的中式建築,門口上方的牌匾上寫著“福音堂”三個大字。相忱也看到了,兩人下車走近了再一看,卻見門上貼著國民政府的封條。相忱趴在窗戶的玻璃上往裡瞧,見裡面的廳堂有幾十平米足足坐得下二三百人,尤其令他們倆驚喜的是屋子裡凡教會所用的各項傢俱什物一應俱全。相忱笑呵呵地扳著手指在我面前數點著他所看到的各樣物事,長椅子、風琴、黑板、講壇……還有一塊寫著“萬有真源”的匾額。說著相忱又興奮起來,搓著手說:“全套的,什麼都有!也許是神給我們預備的呢?”
接下來的幾天裡,相忱都時時處在往常少有的興奮之中,老是放不下那間“福音堂”,自己在屋裡轉悠了幾圈,終於走到我面前說:“我再去看看!”說罷出門騎上車走了。第二天忍不住又說:“我還得去看看!”就又走了。這樣連著看了好幾次,每次回來都興奮地反復為我描述著“福音堂”的樣式,還有他所看見的那些長椅子、風琴等等,真是巴不得每天都去看上幾趟,不住地說著:“我看不夠啊!”看著相忱那副火急火燎的樣子,我就勸他,說:“這事你先別急,要好好禱告,你要確實清楚是否神的旨意,再考慮具體的細節。如果真是神的旨意,他不僅要為你預備事奉的地方,更為你預備事奉的平安道路。我們還是先禱告等候吧。”相忱很同意我的話,我們就天天為了“福音堂”的事情向主禱告。一連幾天的禱告,相忱和我的心裡都同樣感受到平安。相忱又耐不住性子想再去“福音堂”那裡看看,這次還特意帶上七歲的大兒子福音同去,臨出門前回頭對我說:“我帶福音去看看。”我笑著說:“去吧”,話音未落,父子倆已經不見了蹤影。
沒想到回來的時候,福音也和相忱一樣的興奮,一進門就連蹦帶跳地對我講說起他剛看到的情景:“娘,那離白塔寺特別近,可熱鬧啦,人可多啦!”我就問他看見“福音堂”了沒有,福音說:“爹帶我到那兒,我問爹這是什麼地方,爹說是傳福音的地方。爹還說以後我們全家就住在這裡傳福音,問我好不好,我也看不見,爹就把我托到窗戶上往裡頭看。娘,我覺得那地兒真好,將來我也要幫著爹一起傳福音呢!”相忱和我都高興地聽著孩子講話。離“福音堂”不遠處就是北平很有名的白塔寺,相忱帶福音去的這天正遇上寺裡的廟會,來趕會的人很多,相忱看到這情形就開始計畫著等到“福音堂”開堂之後一定得置買幾個大鼓,他還要像在農村時那樣去廟會上傳福音。
相忱決定近幾天就抽空去找那裡的房東談談,此前相忱早就找了住在“福音堂”後面小屋的看門人,看門人叫鄭雪樵,是個醫生,他說自己也是信主的,一直以給“福音堂”看門的名義借住在後院的小屋裡,以後我們租下這裡他就搬走了。相忱從鄭醫生那裡瞭解到原來在這個“福音堂”佈道的是一位名叫織田金雄的日本牧師,日本投降後,織田牧師和其他的日本人一樣都被關進東單的集中營裡等待著被遣返回日本去,房子也就被國民政府給查封了。但是據那位看門人說,“福音堂”這座房子實際上並不是日本人買下的,而只是織田金雄從中國人手中租來的,真正的房主是一位叫作李少鵬的中國人。但是現在國民政府卻不問青紅皂白地把它當作是日本人的產業給查封了,搞得房主也大呼冤枉,好好的房子空了這麼久,一文錢的房租也拿不到。織田金雄是一位日本牧師,曾在美國學習過神學,後來又到中國傳道,算是在中國比較有名氣的日本牧師,作過“中華基督教團”的領袖。相忱這次回來後聽人說起過他,但過沒多久日本就宣佈投降了,織田牧師也被集中關押了,所以兩人彼此都不曾有過交通。相忱已經從看門人那裡打聽到房主李少鵬住在前門附近的兵部灣十九號,而且正急著想要把房子租出去。
我也想去“福音堂”看看,就照著相忱說過的地址自己一個人找了過去,很容易地就憑著門楣上“福音堂”三個字的牌匾找到了我要找的地方。這是阜成門內大街路南臨街的一處中式平房,門牌上標著“阜成門大街一百六十號”。我走近前,見大門上確實貼著蓋有國民政府大印的封條,從粘滿灰塵的玻璃窗上望進去,同樣在厚厚的灰塵下面壓著的是講臺、風琴,還有幾十條橫七豎八的長椅子。回來的路上,我也越想越覺得相忱的想法不錯,在這裡傳福音的確是再適合不過了。且不說這個“福音堂”原本就是個聚會的地方,必定還會留有一定的工作基礎和會眾;加上會堂門口就是人來車往的繁華街道,對面的白塔寺每月還有三次大廟會,所以這裡只要一開堂,就一定會有不少人來聚會;更想不到的是看起來屋裡還預備有現成的各樣設施……想著想著,不由得自己也興奮起來了。
我到家時相忱也從房主那裡回來了,可帶回來的消息卻一點也不樂觀。雖然沒費什麼周折就在前門兵部灣打聽到了房主李少鵬,他證實阜成門內“福音堂”的那處房子確實是他的產業,確實曾經租給過日本人,他現在也是很樂意出租那處房子。可他又說,他也沒想到日本投降後,國民政府竟然會把他的房子誤當作是日本人的產業給查封了; 這半年多,他幾次托人找門路去向市政府的官員們說情結果卻都沒有下文,白花了許多的冤枉錢,白跑了許多的冤枉路,還白受了一肚子的冤枉氣,至今房子依舊被封著。李少鵬是個性格直爽的人,他明確地對相忱表示:他已經不願意再去為這事和政府那些人打交道了,若是相忱打算租用阜成門內的房子,就得要相忱自己去和市政府辦理啟封的手續。在這之前,李少鵬要相忱先和他說好一個房租的價錢,如果政府能給這所房子開封,就一定如約把它租給相忱,即使事情辦不成也是兩不虧欠,免得相忱費錢費力地從政府那裡辦下來開封的手續,最後卻談不攏價格;倘若是雙方現在就談不攏,相忱也就不必再費事去找人開封了。
相忱和我都認為房主的做法很公道,我告訴相忱我剛去看了“福音堂”,也覺得那裡真是一個很適合傳福音的地方,是主預備的地方,但我提醒相忱還要繼續為這事禱告:“禱告吧!一切都交托主吧!”接著幾天的禱告,我感到心裡有真實的平安,相信“福音堂”確實是主預備的地方。相忱在禱告中也很受鼓舞,又去和房主談了幾次,最後把“福音堂”的房租談定為每月三百斤小米的價錢。
房租談好了,下麵就該是設法給“福音堂”啟封了。抗戰勝利後的各級國民政府更加的腐敗,貪污賄賂公行;特別是淪陷區的日偽產業很多都被政府派來的接收人員霸佔瓜分了,甚至許多本不屬日偽產業的也被他們乘機強奪;“福音堂”所處的阜成門內大街是北平城的繁華地段,被無故查封,難保不成為覬覦的目標。何況房主李少鵬在北平城裡還有不少的產業,也算得上是個有錢有勢的人,以他的財勢上下活動了半年之久尚且不能有絲毫的效果,我們這樣無依無靠的平民又能怎樣呢?相忱心裡著急,恨不得立刻就把“福音堂”租下來才好!我又再次提醒他最要緊的是迫切地為這事禱告:“禱告吧!一切都交托主吧!”相忱的一個弱點就是脾氣很急,平時手邊的書找不見了,都非得要我放下正在做的事先來幫他找書不可,這會兒雖然我勸了幾次,可他還是急。我就自己先安靜下來,為“福音堂”也為相忱向主禱告。相忱以往一直都是在教會裡學習和事奉,與教會以外的人少有交往,在這之前又在農村服事了四年多,在北平城裡幾乎是到了“舉目無親”的地步;加上他實在就是一個全心為主傳福音的人,心思意念都放在了傳福音上,和人的交往也大都是建立在傳福音上;至於世上的那些門道,他就一竅不通了,更不會按照世上的規則來與人打交道了。蘇朝生牧師也是剛到中國的年輕人,對此也和相忱一樣的一籌莫展。
世界上的道路都已經窮盡,唯有在主裡面的道路是暢通。相忱開始從急躁中安靜下來,重新回到神的面前,向著神禱告祈求。在禱告中,相忱深深地責備自己,忘記了自己事奉的本源,真是虧欠了神!傳福音本來就是神的工作,神必定會負完全的責任,以他的大能打開一切通達的道路。相忱把自己身上的重擔交在神的手中,把“福音堂”這件事情完全地向神交托,求神在他至高的心意中成就。同時相忱又求告神,把啟封這件事作為神允許他開設“福音堂”和在北平事奉的一個憑據。
既然沒有關係人情,也就不必設想通過關係人情來為“福音堂”開封了,相忱和蘇牧師商量後就決定自己直接到市政府,去找管理這事的部門交涉。臨走前,我對相忱說:“出於主的,他必賜給通達的道路!”相忱微笑著回答:“那我相信!”就出去了。
我從沒想過要如何找關係託人情來為“福音堂”開封,所以也想不出相忱他們去市政府的結果會怎樣,但是我相信“出於主的,他必賜給通達的道路!”我正預備晚飯的時候,相忱回來了,一進門就直接沖我奔過來,把手裡捏著的一張卡片直伸到我的眼前,用激動的語調幾乎向我喊了出來:“看,快看,看這個地點!”我先看了看他臉上的驚喜,再看他遞給我的那張硬紙片上印的地點“北新橋一巷十號”,我心裡一動,這不是王克忱先生家的地址嗎!王先生是相忱在青年會讀書時的數學老師,也是一位敬虔的信徒,在王明道先生的基督徒會堂擔任執事。相忱和王克忱先生多年來都保持了聯繫,以前常帶我去王先生的家,所以王先生家的地址我非常熟悉。原來相忱手裡拿的是一張名片,上面的地點就是王克忱先生家的地點——“北新橋一巷十號”,可地點上面的人名我卻不認識。我抬起臉詫異地望著相忱,他卻把這張名片又往我面前伸了伸,說“就是這個地點,你看對吧?”我接過名片,又仔細地看了看,沒錯,正是“北新橋一巷十號”,就對相忱說:“這和王先生家是一個地兒啊!”聽到我說的這話,相忱從我手裡拿回名片,抑制不住興奮地一連聲地說:“對!對!”
相忱給我講起剛才他和蘇牧師駕著一輛由美式舊軍用吉普車改裝的“福音車”,徑直開到當時北平市政府所在的中南海西花廳,找到負責管理查封日偽產業的辦公室,大概是因為“二戰”勝利後,西方人士在中國比較受到尊重的緣故,那裡的人一看進來的是一位高鼻子、藍眼睛、黃頭髮的外國人,馬上便顯出格外的恭敬。聽蘇牧師講完事情的原委,一位主管此事的人再三地向蘇牧師表示他們一定會儘快查清和處理好此事,之後又遞上了他自己的名片,請蘇牧師有什麼事儘管找他聯繫,還客氣地把他們兩人送出門外。離開了市政府,相忱拿出那位主管送給他的那張名片一看,不由得一陣驚喜——這位姓劉的主管的住址,竟然和他的老師王克忱先生家是同一個地點!真是想不到,難道有這麼巧的事!相忱回來和我一商量,就決定現在就去找王克忱先生,把為“福音堂”開封的這件事和他交通一下,看看王先生是否認識名片上的這位元劉主管。
說起蘇牧師駕駛的那輛“福音車”還有一段奇妙的故事。原來抗日戰爭結束後,駐華美軍部隊開始撤退回國,許多軍用物資就被就地折價出售,一輛吉普車只要五百美金,非常的便宜。蘇牧師聽說這一消息,就趕去天津買了一輛這樣的舊吉普車,價錢低廉卻相當好用,樂得他使用剛學會的中文說:“真是物美價廉!”車開回北平,蘇牧師和相忱一起動手對這輛車進行了一番改裝:原本綠色的車身被重新塗成白色,車的前後和兩側都分別用中英文寫上了“福音車”的字樣。前段時間,他們兩個人就經常在下午駕著“福音車”到北平城內外各處去傳福音;去市政府時,這輛“福音車”無意中又幫了他們的大忙,所到之處門衛不加阻攔,一概暢通。
相忱從市政府回來的當天就去找了王克忱先生。王先生聽了他的來意,很贊同相忱開“福音堂”的想法,也認為阜成門一百六十號是個合適的地方。他還告訴相忱,今天在市政府給過相忱名片的那位劉先生正是他家的房客,平時和他關係挺不錯;他會找這位鄰居說一說實情,估計如果那所房子真是中國人的產業,應該很快就能得以啟封。王克忱先生特別勸相忱一定要安靜禱告,清心等候。
從王先生家裡回來,相忱感慨地對我說道:“又一個想不到啊!想不到王老師同院的就是管開封的!”這一天的晚上,待到家人全都睡下了,相忱和我肩並肩地跪在地上,向神獻上同心合意的禱告。言語無法訴說我們心中的讚美和感謝,因為我們深深地知道,這一連串的際遇絕不是什麼巧合,而是神在他心意中的預備。
蘇牧師聽說“福音堂”即將被啟封的消息也很高興,特地把他的“福音車”開進達升木場,開到我們住的房子門口,用他那很生硬的中文,笑呵呵地指著車問我:“你瞅,好不好?”我向他報以點頭微笑。這是我第一次見到蘇朝生牧師,他挺年輕,胖胖的,個子比相忱略高一點,臉龐白淨,一頭金色的頭髮,只會說不多也不熟練的中國話。他站在我們那間小屋的門口,探頭向裡張望了一下,就沒有進來,說:“你們就住這兒?!”邊用手比劃著,邊對我說:“那邊妥了,趕快搬家。我們很高興,又有車子,將來還有房子,你們可以去,搬過去住。”我微笑著回答他:“感謝主!也謝謝你!”他聽我的話很高興,說:“主…… 主……” 想了想,笑著眨眨眼睛,才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出:“主……給……的……!”我們也一起笑著回答他:“阿們!阿們!”
大約過了兩個星期的樣子,房主李少鵬的兒子來了,他告訴相忱:“房子批下來了,你們可以租了,按著原來商定的那三百斤小米租給你們。”

第七章 第五節
相忱和蘇牧師拿到了房主送來的鑰匙,就一刻不停地去“福音堂”開門。讓相忱高興的是他沒有想到“福音堂”裡各樣所需用的真是一應俱全,一樣也不缺,甚至就連各個房間裡的電燈泡都是完好無損的。相忱前幾次從窗戶上向裡看的時候,都沒有看到屋裡有浸洗的池子,就以為沒有這樣設施。因為相忱在受洗的問題上也是主張施浸,所以當時他還準備要買些材料自己動手砌一個浸池。可他今天開門進去,就見講壇的前方有一個用木板蓋著的像是個地窖,掀起木板才意外發現底下原來就是個施浸用的大水泥池子!更加令他喜出望外的是他還從塵封的櫥櫃裡找出來好幾個中式的鼓,有大也有小。相忱回來對我說:“神真是格外地體恤我們,知道我們沒有錢,所以就為我們預備了一個不需要再買用具或裝修的地方,現在我們就只要把它打掃乾淨,寫一些宣傳標語就行了。”我說:“這些事情我們自己動手做就行了,我來負責打掃衛生和寫標語吧。”
第二天,我就帶上福音,又從家裡拿上掃帚、抹布等來打掃“福音堂”。阜成門一百六十號門上原有的封條已經被撕開了,進到裡面,只見四處都積滿了厚厚的灰塵,各樣傢俱器物等等也全都是東倒西歪,一副散亂不堪的樣子。我前後用了幾天的時間才把“福音堂”的內外全部打掃和規整乾淨,七歲的福音像個大孩子一樣,天天跟著我跑前跑後地收拾東西,非常賣力氣;因為這時我正懷著我們的第四個孩子,所以有些高處的和較重的活計,就等著相忱下午從冉約翰的旅館下班回來再做。
房子初步收拾停當,我們全家即刻搬了過來。神為我們一家人在這裡預備的是如此的完全,以致我們來時只需帶著被褥和各人的衣物。“福音堂”的後面有三間不大的房子,一明兩暗,中間的房子用作接待客人,相忱和我住左手的那間,婆婆和孩子們住在右邊。
看著屋裡屋外重新變得整潔一新的“福音堂”,相忱正式對全家人宣佈:“我們現在不用跑了,就在北平坐堂傳道。”全家人都很高興,當然最高興的還是大病初愈的婆婆。白天,相忱站在“福音堂”的門口注視著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晚上,我們在一起禱告時,他和我分享對白天景象的感動,說:“我們為路上的這些靈魂的得救向主禱告吧!等開堂了,我要上街去敲鼓傳福音,還要到廟會去。”當時在北平這樣的大城市裡的傳道人,在特定的日子以外並不經常到會堂以外去佈道,即使上大街佈道的也很少有人會採用“敲鼓”這樣的方式,但是這些對於相忱而言都算不得什麼,只要能把神的福音傳出去,他都會毫不猶豫地採用任何可能的方式,更不在乎自己被人譏諷甚至遭遇排斥。
一天下午,相忱和我正在前面的堂裡忙著收拾東西,蘇牧師滿面春風地從外邊進來,先是高興地這邊摸摸那邊看看,隨後就從身上掏出一條皮尺來到門口,爬上爬下地來回量著門上那塊牌匾的尺寸。相忱走出來,問他這是做什麼,蘇牧師邊量著邊說:“量牌匾啊!不量尺寸怎麼去做新牌匾啊?”
相忱抬頭,詫異地望著門上的牌匾和正在忙著丈量牌匾的蘇牧師,問道:“這上邊不是有一個現成的牌匾嗎?牌匾還能用,就不要花那些錢了。”
蘇牧師指指牌匾,反問相忱:“你看看那這個牌匾還能用嗎?上面寫的什麼啊?”
我記得掛在門上的那塊寫有“福音堂”三個字的木制牌匾固然是有些舊,但前兩天相忱剛用布給擦乾淨了,上面的文字也算端正得體,沒什麼不能用的呀!蘇牧師大約是看相忱沒還明白他的意思,就對相忱解釋說:“我們是神召會,要掛神召會的牌子,不掛這個‘福音堂’的牌子啦。”聞聽這話,我也不由得停住手,眼睛望向正站在門口的兩個人,四周一下靜了下來。相忱首先打破沉寂,一字一句地說:
“不要掛神召會的牌子!就用這個‘福音堂’的牌子!”
蘇牧師一聽就好像有點急了,說:“那不行!如果不掛神召會的牌子,房租也沒有機構替我們出,你的工資問題也解決不了,教會的零散開支更是沒有著落。袁弟兄,你想想,現在這裡剛開堂,沒幾個信徒,僅靠著信徒的奉獻是絕對解決不了這些需求的,更不要說再往大擴展了!”
話說到這兒,我終於明白了蘇牧師的心意,在他的計畫中這個“福音堂”是要以神召會的名義來開辦,堂裡的租金和各項費用包括相忱的工資等等就可以順理成章地由神召會總部來解決。相忱也一定聽懂了蘇牧師話裡的意思,他對蘇牧師說:“我非常感謝你為我所設想的這些,但是我不想加入任何一個機構,尤其是外國的差會,我也不拿任何機構的固定工資,如同外邦人上班做工一樣。我只願意在這個‘福音堂’裡做主託付我的工作,主給我一個羊,我就牧養一個,給我兩個我就牧養兩個,傳福音的當靠福音養生。工作少,奉獻少,我就可以用帶職事奉的辦法維持家庭生活;工作多,奉獻夠我們的基本開銷後,我就專心全時間完成神的託付。我不求名聲響,也不求排場大,只願意作一個忠心的小僕人。主託付我一份工作,我就努力做好一切,神的恩典是夠我用的。”話說到這裡,兩個人彼此都有點僵住了,蘇牧師就要相忱先好好想想,這麼大的事上不要急於做決定,他過幾天再來。送走了蘇牧師,相忱回到屋裡繼續做他自己的事,仿佛剛剛什麼也不曾發生過一樣。
一個教會剛開辦,僅僅靠信徒的奉獻連維持房租都不夠,如果能找到一個機構來提供支持,確實能立刻解決很多實際困難。所以蘇牧師提出的辦法是既簡單省事又最有把握,也是很多中國的教會和傳道人所求之不得的。而且當時國外的一部分宣教差會常在教會內提供一些經濟上的供應來擴大影響,結果造成一些人來“出席”聚會只是為了能按時領取錢糧,裡面沒有真實的信心,成為“吃教”的,這樣的人在信徒中有,甚至於某些傳道人也是竭力鑽營到薪金豐厚的外國教會裡去。相忱卻最不同意這種事奉的方式,因為在他看來,一個傳道人既然在他的事奉上必須完全依靠神,那麼在個人生活上也同樣需要單單地仰望神,因此就有必要操練在各樣的困難中完全地依靠神;在事工上與其他教會和傳道人的合作是應當的,但在接受供養上就一定要很慎重,否則一旦養成了在生活上依賴機構供應的習慣,就難免會由於金錢的緣故而受到很多出於人的左右,以致在事奉上不能合神的心意。
一九三八年,相忱完成神學裝備後,完全可以留在遠東聖書學院服事,但他不滿足於那種不愁吃穿的穩定生活,而是選擇了去天津聖會所作一名生活清苦的普通傳道人。一九三九年,因為我即將臨產,我們回到北平生活的那段時間裡,相忱雖然應吳智院長的邀請回到遠東聖書學院工作了一年多,但他時時都在祈求神為他預備前往農村的禾場,所以一遇到裴約翰牧師,相忱馬上放棄了在北平已經相當安穩和富足的生活,帶領全家來到陌生而又艱苦的河北成安。這時,相忱雖然和裴牧師同工卻沒有加入宣聖會,除了接受日用飲食上的供應之外也不從教會中領取薪金,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裡,相忱初次嘗試不完全依靠機構供養的生活,成為他以後在事奉上和生活上更完全地依靠神的重要開端。隨後四年在農村輾轉的服事期間,再沒有任何固定的供養,相忱在信心中單單地仰望神,真實地體驗到直接從神手中領受恩典的甜蜜,神的信實也更加堅固了他的信心,確認了神給他的帶領。我既然和相忱在主裡一同領受生命之恩,也願意一同在主裡憑信心領受神的恩典與應許。
幾天以後,蘇牧師果然又來了。像往常一樣打過招呼,我帶著孩子進到我們住的裡屋,中間的客廳裡就只有蘇牧師和相忱,看得出兩個人的表情上都比平時多了一份嚴肅。外邊沉靜了好久,還是蘇牧師先開口說道:“袁弟兄,這裡這麼大的一處房子,光是租金就夠你受得了!你不掛神召會的牌子,自己工資也沒有,一家老小可怎麼生活?你可要仔細地想清楚再做決定,免得以後後悔!我說這些全是為你好啊!”只聽相忱接著他說:“我不用再想了,這個問題我從讀神學院畢業起就開始想了,我一輩子都不準備加入某個機構,也不準備領這種工資,但我相信,神絕不會讓我缺乏,他必定負我完全的責任。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意見,拋開機構,拋開金錢,大家就在這裡彼此同工,牧養這個教會的信徒,共同完成神託付給我們的工作。”蘇牧師還在繼續試圖勸說相忱:“我是挪威神召會的牧師,我不會脫離母會的。並且你看現在不拿現成工資的傳道人有幾個呢?這也是神供養我們的一種方式!再說有教會在背後支持我們,對以後的事工開展會很有利,至少免去了你在籌措經費上的問題!我勸你還是不要匆忙做決定,掛神召會的牌子對你會有很大好處的!你再考慮考慮吧!”面對這樣的勸說,相忱仍是不為所動,他說:“我相信神對每個人的帶領方式都不一樣。使徒時代的工人從來沒有固定的工資,但是他們傳福音的火熱和果效是無可比擬的!我們今天要把主的福音傳出去,也應該像當初的使徒們一樣,使徒們的所作所為就是我們的典範。大家都傳一個基督耶穌,不要設立什麼派別,更不要以派別而劃定範圍,我不同意掛神召會的牌子,就是這個意思。我不加入任何宗派,也不領任何機構的錢。”
外邊的空氣仿佛一下子凝固不動了,兩個人誰都不再說話。我在裡屋一邊哄著孩子,一邊留心聽著他們的話。我從心裡的深處贊成相忱的話,但我也從蘇牧師的話裡感覺到他確實始終都在耐著性子勸說相忱,我更瞭解相忱的那個脾氣,不知道這兩個人之間的爭論繼續下去會有什麼樣的結果,唯有在聽著他們談話的同時默默地為這兩位神的僕人獻上代禱。在接下去的交通中,蘇牧師和相忱在掛牌子的問題上分歧依舊,兩個人誰也不能說服誰,氣氛也越來越緊張,蘇牧師終於忍不住說出:“弄了半天,你不跟我同工啦!那我走了!如果你以後有困難了,再來找我吧!”我一聽蘇牧師要走,趕快抱著孩子出來想要送送他,剛邁進客廳就見蘇牧師緊繃著臉,一副不高興的樣子正要往外走,我心裡對這位年輕又滿有熱心的傳道人很有些愧疚,可一時又不知該如何安慰他。蘇牧師見我從屋裡出來,只略微沖我點點頭,說了句:“再見,我走了!”就朝外走去,相忱陪著他一起走到“福音堂”的大門口,兩個人誰也沒有再說話,蘇牧師就徑直出門去了。以後聽說他回張家口去了,再以後他也和其他國外傳道人一起退出了中國。
當時誰也不曾想到蘇牧師這一走就要四十八年才回來。在中國重新開放以後的一九九四年,蘇朝生牧師才得以再次來到中國,並走訪他曾經服事過的教會和同工。臨行前,他專門委託挪威駐華使館協助他尋找過去的同工和信徒,十多人的名單中第一個人就是Allen Yuan。久別重逢之際,蘇牧師和相忱都欣喜地發現對方與四十多年前一樣的沒有改變,來華前蘇牧師剛獲得挪威王國政府為他頒發的一枚獎章以表彰他傳道四十年,相忱也在被迫中斷二十二年後重新開始帶領家庭教會。蘇牧師向同行的人介紹相忱,說:“這是我最好的同工!”又激動地對相忱說“是主帶領我再次見到你!”相忱也熱情地兩次邀請蘇牧師在白塔寺教會的聚會上證道。兩位一同在主裡忠心服事卻沒能有機會同工的僕人,終於在主裡了卻了各自曾有過的那份遺憾。

第七章 第六節
“福音堂”果然很快就在經費上遇到了第一個困難。

 
“福音堂”外面臨著阜成門內大街是三間寬的門面(“間”是中國北方計量房屋數量與面積的傳統方式,具體的標準略有不同。這三間的寬度大致相當於12米。)裡面也是三間的進深,所以整個禮拜堂有九間的面積;從禮拜堂後面的穿堂門進去是一個長條形的小院,再往裡去對著穿堂門的是那一明兩暗的三間南房。禮拜堂裡還有幾組雕刻有精美花紋的,可以活動的木隔柵,卸掉這些隔柵,禮拜堂就合成一個大的廳堂;遇有需要時,可以方便地用隔柵在廳堂的邊上分隔出幾個單獨的小空間。沒想到後來這些隔柵還真派上了大用場,教會內外的不少人都曾在這些單間裡居住過。“福音堂”的房屋年久失修,待到我們租下來的時候已經十分破舊了。前面堂裡地面上的方磚由於多有破碎而變得坑坑窪窪,不少地方的木結構也已腐朽不堪,幾乎所有的門窗都不能關嚴,大門下邊還露出一條大縫子。我們在使用這裡聚會佈道的十二年當中,因為經濟上的原因也沒有進行過什麼像樣的整理裝修,只有一次是由左弟兄夫婦奉獻了一些藍色的油漆,我們自己動手把禮拜堂的門窗重新漆了一遍,
可以想像,這樣一所大房子的租金肯定不會是個小數目,三百斤小米在當時是相當大的一筆錢。可租金為什麼不直接用貨幣來計算,而是要用“小米”的價錢來折算呢?這是因為當時中國的經濟已然在曠日持久的內外戰爭中被徹底摧毀,國家的前途也不明朗,政府所發行的法定貨幣也在人民心目中完全失去了信用和交易的功能,通貨膨脹,物價簡直就像一匹脫了韁的野馬似的飛漲,誰也無法預測出貨幣貶值的速度,於是大家不得不把小米這樣一種有廣泛需要的商品,在某一特定時間的價格定作表示其他商品交易價格的標準,甚至連人們的薪水都不得不用當天小米的價格來計算。所以相忱與房主商定的那三百斤小米的房租,並非真的要交小米,而是要按著交租當日小米的價格,交給房主相當於三百斤小米的貨幣。相忱和我都恐怕在房租這事上虧欠人家,可是最嚴重的時候,每天的早晨、中午和晚上都要各報一次小米的價格,一天三漲,我們不知道交租那天小米要漲到多少,更不知道一個月裡辛苦積攢的錢到了那天還夠不夠交上房租。
“福音堂”最初一個月的租金是蘇朝生牧師和我們一同承擔的。自從剛聽到相忱決定要租下“福音堂”的時候,我就馬上留出了相當於一個月房租的錢,到了交房租的那天,蘇牧師也拿出了他自己的一百多元錢,執意要求和我們一同負擔房租。蘇牧師曾經的擔心並非是多慮,可誰也沒有想到的是接下來的實際情況竟遠比他所擔心的還要嚴重得多。開堂佈道前,相忱估計因為這裡是老“福音堂”,應該會有一些老信徒因“福音堂”的重開而回來,結果卻不是這樣的。我們後來才聽說,前幾年織田金雄在這裡佈道的時候,他的那間“福音堂”裡根本就沒有多少中國的信徒;再有就是,相忱從神學院畢業到現在,大多數時間裡都是在北平以外的地方事奉,和北平的信徒接觸不多,同樣,信徒們對相忱也不熟悉,所以幾乎沒有人知道有一個叫袁相忱的傳道人新近在阜成門內開了這間“福音堂”。
看到“福音堂”一時還不能從信徒的奉獻中得到支持,相忱除了繼續在冉約翰的旅館工作半天以外,又另外接了文字翻譯的工作回家來做,差不多每天都要夜以繼日地工作到深夜。但即使這樣,相忱一個月所有的收入加在一起都還不夠“福音堂”的房租,到了該交房租的那天,我從那筆已經所剩無幾的嫁妝中又拿出幾塊銀元交在相忱手裡,才算湊足了那個月的房租。
困難雖說比我們預料的大,但是神的恩典更大!神親自為我們預備下了這間“福音堂”,又在其中預備下了應有盡有的各樣器具,連相忱傳福音時想要的鼓都預備下了,使“福音堂”在困難中卻能夠一無所缺地開堂佈道。神的恩典是如此豐盛,遠超過我們所能有的籌畫和想像,讓我們在神的應許中滿有信心——他的恩典夠我們用。所以,無論相忱還是我,誰都沒有想過“福音堂”會不會真的有一天堅持不下去了,因為我們都相信神必負我們完全的責任。
神的恩典,使屬他的人向他充滿著感恩;又使在他恩典中的人,因著所遭遇的諸般困苦就更加地尋求他,依靠他。蘇牧師臨走時曾要相忱有困難去找他,但相忱卻沒有那樣做,沒有去要那份現成的支持,而是迫切地向神禱告。相忱對我說:“不管怎麼樣,我們都一定要等候神!自己生活苦一點沒關係,這是神對我們的試煉,要看我們能否堅持到底!”我也贊同相忱的這個選擇,願意和他一道在困難中信靠等候神。為了不要在房租的事上虧欠房主,我每天都要借著禱告,在神的面前仔細算計手頭的每一個銅板……神也果然垂聽我們這樣的禱告,保守我們在“福音堂”事奉的十二年裡,一次也沒有拖欠過房租。
房租的負擔就已經夠重的了,更不要說再有全家老小的日常開銷了。糧食天天都在不停地漲價,市場上能見到的只有玉米麵,況且這也是我們唯一能夠買得起的,一家人都靠著每頓飯一碗玉米麵粥充饑。當時正有一批來自美國的救濟物資在北平的各大教會中發放,我就曾經親眼看過滿載救濟物資的大卡車開進馬路對面宮門口東廊下的神召會,車上裝著黑色的鐵皮箱子,箱子上寫有“美國善後救濟總署”的字樣,也看過神召會的會友們抱著領到的東西從裡面出來。有人也為相忱送來一份,有麵粉,還有鐵桶裝的奶粉,可相忱卻說:“從神來的我才要,從人而來的救濟,我不要!”把人家已經送上門來的東西硬是又推了出去。那麵粉是外國進口的,精細雪白,而我們家就連中國生產的黑麵粉也已經有很多日子沒有見過了,正在長身體的幾個孩子也真需要奶粉補充營養,可相忱卻絲毫不為所動。宮門口東廊下的那間神召會曾請相忱在他們的聚會上擔任翻譯,會後所有在場的神召會的同工和會友,每人都領到一份教會分發的奶粉和油脂等。教會也同樣送給了相忱一份,他還是不肯接受,對人家說:“我不是神召會的人,我不要!”神召會的傳道人培保羅牧師看著這樣的情形實在感到過意不去,自己掏錢買了十二個雞蛋送給相忱。相忱回家把這十二個雞蛋交給我,無可奈何地笑著說:“呵呵,我都不要,他硬塞給我的!”相忱絕非不清楚全家人生活的困難和需要,但既是他認為這些東西屬於人的救濟而不宜接受,我也願意順服神借著他在“福音堂”和我們全家中的帶領。
每一個與主同工的人,都不免會在各自的事工乃至生活當中遇到一些很現實的難題,同時在你身邊也往往正有著一個可以直接解決問題的捷徑,似乎要比禱告和等候神更實際。這就是我們常常要面對的一個選擇,要麼依賴人手裡的幫助,要麼信靠神的應許,你的選擇將決定你一生所行的道路是怎麼樣的,或是與世界為伍,或是行在神的心意之中。
一年多過去了,“福音堂”在緩慢而堅定地成長。轉眼到了一九四七年的下半年,相忱看到“福音堂”的事工上需要他投入更多的精力和時間,並且這時堂裡也開始有了不多的一些奉獻,就果斷地辭去他在外面的一切工作,全心全力地傳道和牧養教會。
相忱和同工們商量以後,決定把“福音堂”的奉獻分成兩個部分。每月前三個主日聚會所收到的奉獻款歸給教會,主要是用於支付房屋的租金;最後一個主日聚會的奉獻則用來供給傳道人,也就是我們這一家人的生活需要。因為在“福音堂”聚會的信徒主要是城市中的平民,還有不少是來北平躲避戰亂的外地人,大多數人的生活都不富餘,所能交納的奉獻其實是很有限的。用於我們生活的那一份奉獻中,整個房子的水電費還有冬天取暖用的煤錢就已經占去了大半,餘下可以用在一家人生活上的錢很少,需要我時時地精打細算才能維持;而且前三個禮拜的奉獻合在一起也常常還不夠那三百斤小米的份量,我必須另外再拿出錢來補足其間的差額,我的那筆嫁妝裡的最後幾塊銀元就是在這時一塊一塊地用去的。家裡生活遇到的事情,我不僅從來都不告訴給相忱,免得他從事奉上分心,反而安慰他,說:“你專心以祈禱傳道為事,家裡其他什麼都別管。”
即使生活艱難匱乏,我們仍是盡我們所能地款待那些來“福音堂”寄居的人,他們有的是因為事工的需要暫住的,有的是因為路途遠或者碰上壞天氣就臨時住一兩天的,還有的則是因著各種困難來這裡借住一段時間的。當初曾在“福音堂”住過的楊津廣弟兄,直到他八十多歲了還記得他那時吃過我燒的菜,說:“師母燒的那一手粵菜真是地道極了!可我後來看到師母給我燒菜,可她和孩子們頓頓吃窩頭就鹹菜,我就再也吃不下去了。所以快要吃飯的時候我就躲出去,到大街上買倆燒餅吃了回來,就跟您說我在外邊吃過了。”後來每週有十幾位盲人信徒來聚會,相忱怕他們趕回去不方便,中午就留他們在“福音堂”裡吃飯,我也盡力使他們吃得可口。幾十年後,很多在“福音堂”聚會過的弟兄姊妹回來找到我們,要求回報自己當年在教會裡曾接受過的款待。
在家裡受到特別照顧的是相忱,他是為主辛勤做工的傳道人,又是我們這一家的頭,所以我在生活上首先要照顧好他的身體。比如家裡吃麵條的時候,我總是買兩角錢的羊肉單獨為相忱做“鹵兒”,我們吃素麵條。條件好了一些的時候,就買一點雞或骨頭給相忱煲湯,有多餘的再依次給婆婆和幾個孩子,我自己真是一口也沒有喝過。直到一九五八年相忱被捕的那天晚上,家裡的火上正燉著雞湯,進來搜查的員警看見鍋還問我:“這是什麼呀?”我回答說:“這是雞湯。”

第七章 第七節
相忱認為“福音堂”最大的難題不是來自經濟上的,而是在於傳福音的果效上。
一九四六年三月份“福音堂”正式開堂。第一個主日的清晨,全家人一起動手把“福音堂”裡裡外外打掃得一塵不染。隨後,相忱帶領我們開始唱起讚美神的詩歌。儘管三月份的北平仍然是春寒料峭,相忱還是毫不猶豫地把“福音堂”朝向大街的門窗全部打開,為的是在大街上走過的人們都可以看到聽到我們的聚會。
我們一家人在屋裡高聲唱詩,門外漸漸有人被詩歌的聲音吸引,停下來遠遠地向裡面張望著。相忱看外面已經聚起了不少人,就走出來主動和他們搭話,邀請大家進來聚會聽道。可人群中不但沒有一個人進來,反而紛紛後退像是在躲避著相忱,最後又都各自走散了。倒是有一個人探身進來,好奇地問了一句:“你們這麼熱鬧,是賣藥的嗎?”原來舊時藥鋪的字型大小中大多都帶有一個“堂”字,所以這位根本不知“福音堂”是做什麼的,只看到也有一個“堂”字就把這裡也當成是一家新開張的藥鋪,當他聽說“福音堂”是傳福音的基督教會後,馬上就轉身離開了。
如此忙活了一大圈兒也沒有見到一點兒的效果,相忱一個人回到堂裡,走上講臺,開始他當天的主日證道,台下的聽眾只有他自己的母親、妻子和三個年幼的孩子。我坐在下面,眼睛一刻不離正在講臺上神采奕奕的相忱,他和我以前每次聽他講道時完全沒有二致,我在心裡默默地為他禱告,祈求神大能的手扶助他所愛的僕人,也希望相忱能從我的眼光中看到我們全家對他的支持。相忱那次講的比較簡短,但我一直都記得他的題目是“如何把你所求的告訴神”。講道過後,我們全家一起為“福音堂”的工作向神禱告,祈求神為“福音堂”打開福音的道路!
下一個主日的時候,相忱又前進了一步,除了還是像上一次主日同樣地打開門窗之外,他把在“福音堂”裡找到的那個大鼓也抱了出來,擺在大門外邊。一大早,全家人就在門外的臺階上站成一排,相忱親自打鼓,我們老少幾口人和著他的鼓點唱起了詩歌,所唱的內容是相忱預先選好的,詞曲簡潔明白,“人人都有罪,人人都有罪,耶穌基督釘十字架,為要救罪人。”這一招果然奏效了,鼓聲響亮,路上的行人呼拉一下子就圍了上來,要看這邊發生了什麼熱鬧。直等到人群圍聚得差不多了,相忱才停住手裡的鼓,開始向面前的群眾傳講福音:“我們是傳福音的,想得永生的人請進來聽我們詳細地講!”可是眾人你看看我,我瞅著你,卻沒有一個人肯向前挪動腳步,相忱見狀又接著說:“這福音是白白送給我們的,不要花一分錢就可以得著,得著的人就有永生,就能上天堂!”大家一聽說不要花錢就放下了心,終於有幾個愛熱鬧又膽子大的人帶頭走了進來,隨後又有幾個人跟了進來。相忱也回到屋裡的講臺上,開始對台下這不多的幾位聽眾詳細地講述耶穌基督的福音,但是沒聽上幾句,就有人不耐煩地離去了,即使勉強留下聽完的幾位也沒有回應的表示,以後也再不來了。
雖然沒有任何一位原來“福音堂”的信徒聞訊回來聚會,也沒有任何一位進來聽道的人能夠悔改接受福音,但是所有意想不到的困境並沒有使相忱產生氣餒或是抱怨。雖然最初的一兩個月當中,在“福音堂”裡聚會的就只有我們這一家幾口人,但是相忱依然在一絲不苟地帶領每次的聚會,唱詩禱告講道,從來不曾有過絲毫的輕忽懈怠。因為相忱明白,傳福音不是靠人的熱情和才幹,而是要完全地仰望神的大能和智慧!他不斷地提醒自己:“等候吧,我只是撒種的,真正能讓種子生長的是神!我現在應該只問耕耘,不求收穫,因為還不到收穫的時候!”並且越是在看不到任何果效的時刻,就愈發需要自己的謹慎自守和恒切禱告,他一方面照舊堅持帶領全家每週三次在“福音堂”大門外邊打鼓唱詩,另一方面借著每天的禱告,向神切切地祈求,求神的靈親自做工,感動聽道之人的心悔改信主,同時相忱也發現自己的不足,求神賜給“福音堂”合適的同工。
這段時間,相忱每天上午還是去冉約翰的旅館裡工作半天,下午回來就從堂裡搬出兩條長板凳放在門旁,自己坐在那裡讀經,遇到有路過的人駐足觀看門上的標語和圖畫,他便會主動上前去與人攀談,請他們坐下,借著這個機會就向他們傳福音;沒有人時,他就獨自一人安靜地看他自己的書,直到天色暗黑才進來。
一天下午,相忱照常坐在門旁讀經,我在後面的屋裡忽然聽見好像外面有人在扣打門環的聲音,就趕快走出來一看,只見“福音堂”的門口有一位身穿長衫,留著一副長鬍鬚的老者,正和相忱站在一起。聽他邊捋著鬍鬚邊笑呵呵地開口問道:“誰是這個‘福音堂’的牧師啊?”相忱很客氣地回答說:“是我,小姓袁,叫我牧師不合適,叫我牧者,或者就叫我袁先生吧。”那位老者對相忱說:“我也是信耶穌的。今天剛好路過這裡,看到這個‘福音堂’開了,很高興,就進來看一看。”相忱見這位老者也是信主的,又操著一口地道的京腔兒,就問:“老先生貴姓?聽口音像是北京人吧?”老者哈哈地笑了起來,慢悠悠地捋著他的長鬍鬚,答道:“鄙人姓夏,夏天的夏,名露川,北京人,信主好幾年了。”原來這位夏老先生已經信主有好幾年了,今天他碰巧從“福音堂”門口路過,見大門開著就走近來,相忱坐在門旁低頭看書卻沒有覺察到他,故而才有禮貌地輕扣了幾下門環。相忱連忙把夏老先生讓進堂裡,夏老先生一邊隨著相忱往裡走,一邊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堂裡的各處。
我見這位夏老先生約莫有六十多歲的年紀,腰板挺直,寬寬的額頭,一雙眼睛炯炯有神,臉上總帶著慈祥的微笑,最與眾不同的是,老人的胸前留有一副引人注目的美髯。落座以後,夏老先生對相忱說他很高興看到現在像相忱這樣服事主的傳道人越來越多了,主的福音越來越興旺。相忱也向他詳細介紹了“福音堂”目前所面臨的狀況,兩個人真是越談越投機,夏老先生是北平人,熟悉本地的情況和特點,他對於怎樣在北平展開福音的事工提出了不少好的建議,比如應該如何同北平人打交道,應該如何向北平人傳福音等等。相忱聽得非常認真,還把其中的要點一一地記錄下來。他們倆一直談到快要吃晚飯的時候,相忱請夏老先生留下和我們一起吃晚飯,老先生婉言謝絕了相忱的邀請,臨走時他告訴相忱:“下一次開堂的時候,我一定來幫忙!”
到了下一個主日,夏老先生果然早早地就來到“福音堂”。他和相忱一道站在門外對著過路的人傳福音,引他們進堂來聽道,直等到聚會結束人們都散去了,他自己才回家。從那以後的每次聚會,夏老先生都是這般的早來晚走,笑呵呵地從裡到外地忙個不停。“福音堂”終於有了寶貴的第一位同工。
北平人在夏天的晚上有外出乘涼的習慣,直到一九八〇年代還可以在悶熱的傍晚見到那些老北京人三五成群地坐在胡同裡聊天的情景。夏老先生就和相忱商量要在夏天的晚上開佈道會傳福音,於是“福音堂”就開始有了在夏天晚上的特別佈道會。聚會開始之前,相忱不僅像往常一樣地打開“福音堂”全部的門窗,還將堂內外的十多盞電燈也一同打開,把裡外照得一片通明,夏老先生則習慣地捋著他的長鬍鬚走出來,把散佈在“福音堂”周邊街衢中間納涼的人們請進堂裡聽道。相忱在臺上佈道,台下的聽眾搖著手裡的蒲扇聽道。有一次,我見一位老太太用自己帶的小板凳坐在門口的臺階上,就去請她進來坐,可她說什麼也不肯,可是沒過多一會,我不經意的一轉頭卻發現她正坐在我的身後聚精會神地盯著臺上的相忱,會後這位老太太遇見我,很有點不好意思地對我說:“坐在外邊聽不清楚。”我高興地鼓勵她繼續來聚會,不久她就悔改信主了。幾乎每次佈道會後都有人悔改,男人就由相忱帶領做決志禱告,婦女們大多是由我來帶領她們禱告。神就是這樣,一日一日地把得救的人加給他的教會。
相忱自己在佈道會上講道,也請夏老先生和其他的同工輪流上來講,以後主日聚會上的講道也是如此。相忱常說:“講臺的事奉是‘敞開的門’,而不是由一個人來霸佔講臺。”為此他特別鼓勵同工和信徒上臺講道,只要你願意講,他都會主動説明你預備講章內容。因為“福音堂”的講臺是敞開的,所以當年很多傳道人都在這裡講過道,也有很多人慕名前來“福音堂”同工。“福音堂”不僅敞開了事奉的門,相忱更主動耐心地引導大家在傳福音的道路上與主同工,很多人都曾有過和相忱一起上街傳道的經歷。有一位名叫張家麟的年輕弟兄,隨父親張子園先生在“福音堂”聚會。張子園先生早年做過東北軍的少將軍官,悔改信主以後熱心事奉,也曾是基督徒會堂的執事。但那時張家麟弟兄正在北京大學上學,只是隨著父親每週來聚會,對福音並不熱心。相忱看在眼裡,多次邀請張弟兄參加街頭的敲鼓傳道,雖然當時在他的身上也沒有發生什麼顯著的變化,但是經歷過了二十多年的風雨之後,神的靈帶領張家麟弟兄重新回到教會,他成為白塔寺教會最熱心傳福音的同工,常飽含激情地對年輕人見證自己當年跟隨相忱傳福音的情景,激勵他們為福音獻身。
相忱和同工們不僅在真道上彼此建立,也在生活上互相關心。來“福音堂”參加聚會的人漸漸多起來了,牧養的事工也隨之增加了。相忱知道夏老先生的住處雖然離此不遠,但擔心老人早晚來往奔波挺不方便,就用隔柵在堂裡隔出一間,請夏老先生和老伴兩人住在堂裡。相忱誠懇地對夏老先生說:“神已經為我們預備了足夠的地方,我們就享受兄弟和睦同居的福分吧!”另外一位當時和相忱很親近的同工李遵道弟兄,家裡生活非常困難,我見他缺少衣服,就在給相忱買衣服的時候也同樣為他買了一件。
神是信實的,依靠他的必定不致羞愧,等待他的必要收穫豐盛。“福音堂”的福音事工也一步一步地顯出果效。一九四七年夏天,“福音堂”第一次為二十多位信徒施浸,從那時起,以後每年夏天都固定有一次施浸,得救的人數逐年增加,一九四八年為三十多人,一九四九年有四十多人,一九五〇年達到五十二人。到一九四七年的下半年,“福音堂”每週的主日聚會已經從最初的只有我們一家人增加到有近一百人。也是從這一時起,相忱決心辭去他在教會以外的一切工作,全心傳道。到一九四九年時,每逢聚會,“福音堂”裡的二百多個座位都坐得滿滿的。以後,“福音堂”每年受洗的人數都有數十人,即使在一九五五年教會承受到最大壓力的時候,相忱仍在這裡繼續公開為信徒施浸,最後一次洗禮是一九五七年的夏天,直到第二年的春天相忱從“福音堂”被捕才停止。
相忱並沒有只滿足于“福音堂”信徒人數的增加,而是更加注重于信徒生命的成長,把它當作事工中的重中之重。每年夏天的施浸之前,相忱都要與每一位要求受洗的人詳細交通,瞭解對方的信仰根基和是否真正地清楚得救,重點瞭解他們在信主以後,個人生命上的更新與改變。
“福音堂”的信徒主要是從事手工業和經營小生意的城市平民,還有一些是從外地來北平躲避戰亂的人,大家雖然文化程度都不高,許多人的家庭生活還很困難,但各人在敬虔愛主和追求真道上常有很好的見證。我記得有一位家住在附近,被人稱為“李老頭兒”的老弟兄,原來就是信主的,聽說“福音堂”開堂以後每週主日都來聚會。他見到堂裡那塊寫有“萬有真源”的木匾已經陳舊不堪了,就主動說:“我也沒有什麼力量啦,我給教會繡個新匾吧!就繡‘萬有真源’,這個詞好啊!”沒過幾天,老弟兄果真送來一塊白緞子上繡著黑字的繡匾,鑲在絳色的木框裡,替換那塊舊匾掛在“福音堂”的中央。仔細端詳,這塊新匾繡得實在精緻極了,若不是出自神的恩典,怎麼能想像一位八十多歲的老人能夠做成如此美妙的工!當時還有好幾位從外邊來北平避難的信徒,在城裡無處棲身,相忱也把他們安排暫住在“福音堂”裡。後來有一位臺灣省籍的信徒慕名來“福音堂”聚會,當時他正在近處的新街口開辦了一家“丙寅醬油廠”,他見到那幾位借住在堂裡的弟兄很有感動,對相忱說:“你這裡的弟兄都這麼好!上我那裡幹去吧!”就把這幾位弟兄接到自己的工廠裡做工,還在廠裡為他們解決了食宿。這位從臺灣來的弟兄很愛主,每週都來聚會,來時總不忘帶兩瓶醬油送給我,那醬油的味道很鮮美。一九四九年時,這位弟兄忽然丟下工廠不辭而別,以後再沒有過他的消息。我忘記了這位弟兄的名字,以後每念及這件事,心裡總是感覺很虧欠他。
相忱沒有因為“福音堂”已經結下的這些果子而讓自己的腳步稍有放緩,我看得出,他的頭腦中始終在一刻不停地琢磨著怎麼才能把福音更有果效地傳出去,以使更多的人在基督的福音裡悔改得救。“轉回吧,何必死亡呢?”相忱請人用鐵皮把這句話製成八個一米見方的大字,樹立在“福音堂”的房頂上,從很遠的地方都能清楚地看見它們。看見的人常常會吃驚地找到“福音堂”門口來詢問:“這是什麼意思呀?”就連相忱自己也沒有想到,這幾個字竟然真的挽救了一個走向死亡的年輕生命。有一天,我在穿堂門看到相忱正在堂裡和一位陌生的青年人談話,那學生模樣的青年人淚流滿面,哽咽著對相忱講述了自己的苦難遭遇:他是一個因為戰亂失學而流落到北平的東北學生,感到人生沒有了盼望,就在今天想到阜成門外的護城河投水自盡,正在這時他抬頭看見了“福音堂”上的這八個大字“轉回吧,何必死亡呢?”他想這句話不正像是對我說的嗎?我難道真的只有死亡這一條路了嗎?神的靈感動了這個年輕人的心,他彷徨良久,終於下決心要看寫這話的人到底有什麼辦法能夠解除自己的苦難。年輕人坐在相忱的對面泣不成聲,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打動了他心扉的那句話“轉回吧,何必死亡呢?”相忱望著面前的年輕人,溫和地對他說道:“年輕人,你來對了!我也許不清楚你到底有多大的難處,非要走自殺的路,但我可以告訴你:你沒有權力結束自己的生命!因為是上帝創造了你,給了你生命,你只能好好地珍惜生命,並且要知道是誰創造了你,好好地信靠上帝,你就不會覺得生活是多麼苦了!”這個青年人從此悔改信主,每週都來“福音堂”聚會。過了一段時間,他要回東北去了,行前專門來向我們告別,他說自己有錢就執意不肯接受我們給他準備的路費。從他離去的身影中可以看得出,生命的喜樂平安已然完全代替了昔日死亡的悲觀絕望。
傳福音的事工對於相忱來說是不存在任何界限的,只要是傳福音他都會不計代價地去做。還在一九四六年的秋天,當時北平國民黨政府開辦的廣播電臺開設了850770千兆的福音廣播頻道,每個星期日的中午都要請一位天主教的神父和一位基督教的牧師去講道,每人每次有半個小時的時間,王明道先生和相忱都在被邀之列。這樣,相忱主日的上午先要帶領“福音堂”的聚會,講完道以後還要和信徒個別交通,等到電臺的汽車來了就要馬上趕去電臺播音,常常連午飯都顧不上吃。還有宮門口的神召會要舉辦專門對青少年傳福音的“青年歸主運動”,神召會的培保羅牧師來邀請相忱擔任佈道大會的翻譯和講員,相忱毫不猶豫地接受下來。佈道大會開得很成功,印有培牧師和相忱兩人照片的宣傳海報貼遍了北平的大街小巷,很多年輕人在大會上悔改信主,雖然如此巨大的果效幾乎並不能為“福音堂”帶來任何看得見的增長,但相忱始終是全心全意地把自己投入其中。
為了福音的緣故,相忱敢於去做,也甘心願意去做許多別人不敢做也不願意做的事情。自從“福音堂”開堂以後,他和同工們每週三次在“福音堂”門口敲鼓向路上的行人佈道。每逢大街對面的白塔寺有廟會的日子,相忱他們都把堂裡的大鼓抬到廟會裡,敲著鼓向那些來趕廟會的人傳福音。這樣的“街頭佈道”可說是一種直接而有果效的傳福音的方式,但也許是上街去佈道太過辛苦,又恐怕這樣做了會有損于傳道人的身份,總之在北平的各大教會中很少採用“街頭佈道”,更少有能夠常年堅持實行的。甚至神召會的培保羅牧師都被這裡的傳福音的熱忱感動,多次主動來參加“福音堂”的街頭佈道,相忱敲鼓,培牧師就站在大街上用英語佈道,相忱再為他做翻譯。
傳福音的鼓聲在被攔阻前已經堅持響過了四年的時間,有數不清的人在鼓聲中被吸引到主的福音面前。最後一次在街頭敲鼓傳福音是在一九四九年末的那個冬天,那天相忱和幾位同工又像往常一樣抬著大鼓去白塔寺廟會上傳福音,可我卻見他們回來的要比平時早了很多,各人的臉上都帶著一些不太自然的表情。相忱向我講述了他們剛剛遇到的事情:他們在廟會附近的街上一邊敲鼓一邊傳福音,相忱正向人群佈道的時候,忽然從人群外面傳來幾聲呼喝:“都散開了,不要圍在這裡!快點散開,別站在馬路上!”隨著這聲音,眾人一下子散開了,有幾個穿軍服紮皮帶的人出現在相忱面前,相忱馬上明白來人是解放軍。其中領頭的一個問他:“你們怎麼回事?在大街上敲敲打打到底幹什麼?誰讓你們在這裡的?”相忱照實回答:“我們是傳福音的,以前就一直在這裡傳。”那人把相忱上下打量了一番,才說:“不許在這裡聚集!跟我們到軍管會去!”軍管會就是軍事管制委員會的簡稱,是在當時新舊政權交替變化的初期由軍隊代行政府管理職能的機構,成員大多由軍人組成。於是就有幾個穿軍服的人上前收拾起相忱他們剛用過的鼓和鈸等等,把他們帶到軍管會在西四附近的一個辦公室。到了軍管會,剛才領頭那個人的態度比在街上的時候要好了許多,他問相忱:“你是幹什麼的?”相忱回答:“我是阜成門‘福音堂’的傳道人,我叫袁相忱。”那人點點頭,說:“以後不許在大街上佈道,明白了嗎?”相忱就說:“你們共產黨不是說有宗教信仰自由嗎?”因為相忱覺得既然有自由,那為什麼又不許在大街上傳道呢?那人聽相忱這話,先是愣了一下,口氣更加和緩了下來,解釋說:“宗教信仰的自由是有的,只不過現在剛解放,外面比較亂,所以現在最好不要在外面聚集。你們可以把自己的東西拿回去了。”相忱看這個幹部模樣的人態度還好,也不再說什麼,抬著鼓就回來了。相忱並沒把這件事情看得有多麼嚴重,雖然從那以後他再沒去過街上佈道,但並沒有絲毫改變對傳福音的信念,每逢聚會,他都把“福音堂”的門窗全部打開,讓堂裡唱詩和講道的聲音能夠清清楚楚地傳到外面的街上。
相忱忠心于傳福音的事工而捨棄了他個人的恩賜和才能。他一生中常對人說:“我這個人除了傳福音以外,其他什麼也不會。”但瞭解相忱的人都知道實際並非盡然,相忱從小受教于傳統的中式私塾,長大後又在青年會的學校中接受過正規的西式教育,在中西學識上都有相當的基礎。首先,相忱在文字方面是有相當功底的,在“福音堂”時我就常常見他撰寫和編譯一些文章在主內的刊物上發表;一九五三年,相忱又去過一次成安,回來後還專門寫了一篇《八年回憶》的長文作為紀念。相忱並沒有過於看重他的這些作品,一向也不曾對人提起過他的寫作,我當時也沒有留意加以保存,時至今日已經一篇原文也找不到了,實在令我惋惜不已。其次,相忱的英文也是非常出色的,在“福音堂”時也常應邀為國外的宣教差會擔當翻譯。記得在一九四七年前後,與相忱多年相熟的德國宣教士陸亨理(H. Ruck)和計志文牧師等人,在北平建國門內的方巾巷十六號設立機構,翻譯“國語新舊庫譯本”聖經,相忱在空暇時常去那裡和陸教士、計牧師等人一起交通研經。雖然在這間小小的“福音堂”裡根本用不上鴻篇大論地發表證道,嫺熟的英文更全無發揮之處,但相忱卻安之若素,從沒想過要按照自己的恩賜和才能來設計自己的事奉以及生活的方式。

第七章 第八節
我們剛搬到“福音堂”的時候,相忱就聽人說過在離阜成門外不遠的西八裡莊那裡有一所由外國福音機構開辦的盲人學校,專門接收盲人信徒。相忱曾對我說起他很想去那所學校看看,但是一時還沒顧得上去。
可過了沒多久,在一次主日聚會的時候,我忽然發現堂裡的長條椅子上坐著兩位手持盲杖的年輕人。相忱顯然也注意到了他們倆,結束了講道,從講臺上剛一下來就直接去和他們交通。他們告訴相忱:他們兩人名叫王錫成和張永和,是西八裡莊那所盲人學校的學生,聽人說阜成門這邊新開了一間“福音堂”,所以專程趕來參加聚會。相忱很感動,就向他們詢問了一些盲人學校的具體情況。原來這所盲人學校的實際情況與基督教青年會的學校差不多,都是以信仰為名,行社會福利為實,徒有福音的外表,卻缺少真實的信仰。盲人為了達到入學的目的就都說自己是相信主的,但他們當中真正重生得救的人卻不多;學校裡甚至連固定的聚會也沒有,校內有幾位真心追求的學生只有自己出來四處尋找,但一直沒有找到真正能夠接納他們的教會。相忱聽到這些情況,就問他們:“我能為你們提供一些什麼幫助呢?你們這樣走來走去不是很方便,有沒有其他的聚會的方法?”這兩位盲人青年想了想,說:“我們現在也想不出有什麼辦法,等我們回去和其他人商量一下,下次再來告訴您。”談完話後,相忱要我為他們倆預備午飯,飯後自己親自送他們到阜成門外的汽車站,又反復叮囑他們路上小心,一直把他們送上車才轉回來。
一個星期之後,“福音堂”的主日聚會裡新多了四五位盲人青年。對於他們的到來,相忱非常高興,聚會後請他們留下交通。他們告訴相忱:為了趕來“福音堂”聚會聽道,他們幾個人一大早就從學校出來了,但相忱今天的講道使他們大有收穫,他們很希望相忱能夠每週安排一個固定的時間來帶領他們查考聖經,而且恨不得立刻就把這事定下來。相忱看著這些盲人青年在主的真道上有如此渴慕的追求,心裡也非常感動,當下就毫不猶豫地接受了他們的要求,約定在每星期二晚上和他們一起查經,又問他們:“我去你們學校方便不方便?應該能找到一個地方一起查經吧?”盲人中有一位名叫王德明的小夥子說:“這樣麻煩您,多不好意思啊!還是我們來吧,我們一起到這裡來,免得您跑來跑去,耽誤您的時間。”相忱當然很感謝這些盲人弟兄對他的體貼,但還是堅持說:“如果你們學校中有地方聚會的話,我還是在每星期二去你們那裡吧,星期天上午如果你們時間方便的話,就來我們這裡參加崇拜,這樣大家可以一個星期中有兩次見面的機會!”
從此,相忱每星期二都會準時來到八裡莊的盲人學校,和這些盲人青年們一起查經。八裡莊,顧名思義距離阜成門約有八華里,一九四〇年代,北平的城外既缺少像樣的道路更沒有路燈照明,查經聚會的時間定在晚上,相忱都是獨自騎自行車摸黑往返。盲人們來“福音堂”聚會時曾經對我講過,有幾次星期二晚上正趕上天降大雨,大家都在惴惴不安中等待,以為這樣的天氣袁牧師大半是不會來了,誰也沒有料到,相忱帶著滿身雨水準時來到盲人學校,擦一把臉就開始帶領他們禱告查經。整整十年,相忱每個星期二都會風雨無阻地去和這些盲人弟兄一起查考分享神的真道;主日到“福音堂”參加聚會的盲人信徒也從最初的四五人增加到二三十人。
雖然這些盲人都是身有殘疾的人,但相忱並沒有忽略他們各人身上的恩賜,更加引導和鼓勵他們運用自己的恩賜來榮耀神。相忱發現盲人中有一位名叫陳邦恒的青年人極富讚美的恩賜,他的嗓音洪亮,音準極佳,而且樂感和記憶力也非常好,任何一首新歌,只要是有人先彈唱一兩遍,他就能準確地重複下來,這樣他學習一首新歌的速度遠比其他人都要快。相忱就主動問陳邦恒有沒有感動出來帶領大家讚美敬拜,陳弟兄起初不好意思站出來領唱,相忱就鼓勵他說:“這是神給你的恩賜,你要充分地利用發揮!主所賜的要為主所用!”陳邦恒在相忱的鼓勵下,在“福音堂”每星期的主日敬拜上帶領唱詩,他從一個性格比較內向害羞的人,逐漸成長為一位非常出色的崇拜聚會的帶領者,生命也因此有了很大的改變。以後他常對人說:“是袁牧師培養了我!”但相忱卻告訴他說:“是主賜給你這樣的恩賜,又親自培養了你!我從你的身上都看到許多值得學習的東西。你要更加地依靠主,主就會更加地使用你!”後來在一九七〇年代初,陳邦恒在一次外出游泳時不幸溺水,相忱從東北回來以後聽說了這個消息,深為他痛惜不已。
相忱非常尊重這些盲人弟兄,在外人面前都稱呼他們為“瞽目人”。他作為牧者,不僅關心他們的生命成長,也在生活上的各個細微之處盡心盡意地關愛他們。一個星期日,相忱發現一位姓何的盲人滿身滿臉的灰土,一問才得知是剛剛在來聚會的路上不小心掉進路邊新挖的一個大坑裡,幸虧蒙神保守,何弟兄沒有跌傷,只是落了一身的泥土。見此情景,相忱非常自責,責備自己沒有照顧好這些盲人弟兄,沒有為他們想得更周全。從這以後,相忱就安排九歲的大兒子福音在星期日的早晨去城門外的汽車站上迎候他們,在前面拉著盲杖把他們引到“福音堂”,聚會結束後,再同樣把他們送回車站,這樣的迎送,十餘年間從未有過一次間斷,以後孩子們一個一個地慢慢長大了,幾乎每個孩子都參與過這項工作,相忱和我有空的時候也和孩子們一起出去接送他們。
相忱和我又恐怕盲人們星期日聚會後回學校會趕不上午飯,就每次都留他們在“福音堂”吃過了飯再回去。剛開始時,這些盲人青年說什麼也不肯吃,因為盲人在吃飯時難免會有許多不便之處,需要有人從旁説明他們端飯、挾菜等等,每一件小事都離不開別人的照顧。他們的眼睛雖然看不見,心裡卻能感受到相忱和我的忙碌,就不好意思再多增添我們的負擔。可相忱用溫和卻不容置疑的語氣對他們說:“不要回去!先在這裡吃飯,然後再利用一點時間,如果有疑難問題就可以問。”等到盲人們在桌子旁邊都坐定了,我把盆和肥皂挨個端到他們的面前,招呼他們每個人洗手,盲人王錫成打趣說:“師母你就是我們的臉盆架子啊!”吃飯時,我怕他們自己找不到碗碟裡的飯菜,就把各種菜肴一份一份地分到每個人的飯碗裡,再把飯碗遞到他們各人的手上,看著誰碗裡的飯菜快要吃完了就趕快過去給他們加上,直到他們都吃好了,我才吃自己的飯。那時我們的錢確實很不寬裕,但是我在飯菜上儘量想辦法為他們調換花樣,在有限的開支裡面使他們吃得飽、吃得好,夏天還給他們預備解暑的西瓜。飯後,這些熱心的年輕人就把一些不明白的聖經問題還有他們生活中遇到的難處都來向相忱請教,趁相忱給他們解答問題的時候,我抓緊這個時間為他們漿洗和縫補衣服。由於這些盲人缺乏生活自理的能力,日常在學校裡又很少能夠得到悉心的照料,所以他們一來我就發現他們的衣服大都很久沒有洗過了,粘滿各樣的污垢已經失去了衣服本來的顏色,還有不少破損的地方。看他們穿著這樣的衣服我實在心疼,就找出相忱的衣服先給他們穿上,把換下來的髒衣服拿去洗。他們換下來的衣服,摸著感覺就像沒幹的漿糊一樣的粘手,放進盆裡都是渾濁的泥湯子,連著換了五六遍水才見到清水。洗曬乾淨之後,還要把上面的破洞一一補好,才讓他們穿回去。見盲人周慧珍姊妹的衣服太破舊了,就在給家人做新衣服時也為她代做一件。直到後來,盲人們為了要我們同意接受他們的特別奉獻,還說:“您一定要收下,這是給師母的洗衣肥皂錢!”
我們和這些盲人弟兄彼此都把對方當作自己“至近的親屬”,真實地體驗到共同連於主耶穌基督的肢體之情。一九七〇年代初,那時相忱還沒有被釋放回來,一天,我正在家裡做飯,突然進來一個人指名要找我,說外邊救護車上的人等著我去簽字。我出來一看是盲人弟兄李文義掛著吊瓶躺在車上,原來孤身一人的李弟兄心臟病發作,需要緊急住院,卻沒有親屬為他簽字,他就想到了我。我馬上跟著救護車把李弟兄送進醫院,為他簽字辦理好一切的手續,又照顧他直到他康復出院。
我們和這些盲人弟兄在主耶穌基督的愛裡建立起真實的彼此相愛,相忱和我真心愛這些盲人弟兄,盲人弟兄們也全心全意地愛他們的牧者。他們盼著星期二相忱去學校探望他們,盼著星期日來“福音堂”聚會聽道;相忱被捕後,這群盲人弟兄真如失去牧人的小羊一般的傷心,時時期盼著相忱早日回來帶領他們。一九七九年,相忱從東北回來,最先想到的就是去探望這些已經分別了將近二十二年的盲人弟兄們,在那裡的聚會也重新恢復起來,相忱依然像從前一樣每週一次去帶領他們查經,這樣又持續了二十多年,一直到相忱歸主。相忱去世以後才有同工告訴我,相忱每次去八裡莊帶領聚會總要比預定的時間早到一會兒,先去幾位沒有親人的盲人弟兄的宿舍裡探望他們,同工們說這幾位年老體衰的盲人弟兄已經基本失去了生活自理能力,又少人照料,他們的屋裡髒亂得幾乎無法下腳,裡面的氣味嗆得其他人實在不願進去,相忱卻全不在意地和他們坐在一起,把手談心。每當回憶起這些事,親身經歷過的同工常會感歎道:“袁伯伯真有愛心!”可是這件事,相忱在世的時候卻一個字也不曾向我提起過。
神把這些盲人作為他所特別揀選的肢體賜給教會,相忱也因此從神領受了這個特別的託付。在前後近六十年當中,以他不變的忠心和愛心,和盲人弟兄們一道成就了榮耀神的最美好的見證。(完結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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