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流血的五月 - 世態與我見
張栩結婚後,一直住在岳母家裡。他走後,妻子、女兒仍是同岳母生活在一起。這時,鞍山的經濟形勢已越來越不好。隨著體制改革,生產機制的轉變,好多企業倒閉了。鞍山又是重工業城市,人們已越來越多的無法適應這種突變。他妻子決定辦理停薪留職,開始做起賣服裝的生意,以維持她和孩子的生活。我和他爸經常去看望他們。
大批的工人失業下崗。千千萬萬個普通百姓的家庭受到了沖擊,無數家庭因貧困所帶來的許多矛盾而解體。人們要重新尋找自己的生活出路,而最難的一群人,是四十歲開外的中年人,他們的子女正在唸初、高中,繁重的學雜費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
於是,很多人穿起破衣服,懷抱著大刷子,站在路邊,等候顧主們找他們刷牆,或幹些零活。好多技術工人,車上裝上自己的工具箱,沿街竄巷,在出賣自己的手藝。工廠再不給他們開工資,只給很少的一點下崗費。
我們家住在鞍山市的效區。鞍山有名的大型企業,除了鞍山鋼鐵公司,就是鞍山紅旗拖拉機製造廠和中國遼寧北方鑄鋼廠。而這兩所大工廠恰恰都聚集在這裡。
我和丈夫同屬這兩個工廠。我是廠辦中學的一名教師,丈夫是工廠搞管理工作的,我們的一生,直到退休,都在這裡工作。
社會大潮也沖擊到我們的家庭。我的小兒子工作單位也倒閉了,失業在家。我同丈夫的工廠也先後倒閉了。我們除了每月到家附近的銀行領取每人450元的退休金之外,再無其它經濟來源。但我們很滿足,因為有很多家庭,父母有很多子女,大家都在一個工廠工作。工廠倒閉後,全家都失業,十幾口人沒有生活來源,他們只得賴在父母家裡。這樣,就苦了父母,兩個老人幾百元的工資,要養十幾口人。除此之外,還要貼補孫子、孫女、外孫、外孫女上學之用,好多家庭叫苦不迭。
我們樓住的一位同志,原來是一名工廠政工幹部。退休後,卻看到他每天早起,拎著一個破編織袋,出去撿破爛,賣錢用來貼補女兒的生活費用,他的大女兒前年因車禍致殘,躺在家裡。
我們的住宅樓是工廠初建時修建的,設計當初,是花園似的小區,環境應該是優美的。可是現在,人們拔去花草,每家搶占一塊地,隨心所慾的種滿了蔬菜,更有甚者,索性在樓前樓後挖起了菜窯,用來儲存他們自家種的大白菜。
更讓人感到淒涼的是晚上。每到夜晚將至,這裡再不是燈火通明,路燈被切斷了,時而有竊者、搶者出現。各家的窗戶只透出一點點微弱的燈光,遠遠望去,如同在野地裡的熒火蟲。
更讓人感到淒涼的是晚上。每到夜晚將至,這裡再不是燈火通明,路燈被切斷了,時而有竊者、搶者出現。各家的窗戶只透出一點點微弱的燈光,遠遠望去,如同在野地裡的熒火蟲。
一些家庭的水籠頭底下,放上一個小桶,全天在接那從籠頭中滴出的水滴。這種接水的方法,可以不使水錶轉動──這是一種偷水行為。現在,據說在全國範圍內,很多人都學會了這樣做。因為水電的開支,對下崗失業的家庭來說已是很大的了。
鞍山也有很多有錢的人。他們大部分是政府官員、做生意的老闆,或者是從事不正當職業、所謂黑道上的人。
每當夜晚將至,各大酒店,開足了五顏六色的霓紅燈。禮儀小姐,千姿百態的站在門前。這時,你會看到一輛輛轎車駛來。這些新貴們,多數是用公款來招待客人,或帶家人團聚。也有另一些人,是來消費他們多得數不清的錢,那真是一擲千金。一位古代詩人說:“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裡再現了歷史。
每當夜晚將至,各大酒店,開足了五顏六色的霓紅燈。禮儀小姐,千姿百態的站在門前。這時,你會看到一輛輛轎車駛來。這些新貴們,多數是用公款來招待客人,或帶家人團聚。也有另一些人,是來消費他們多得數不清的錢,那真是一擲千金。一位古代詩人說:“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裡再現了歷史。
酒足飯飽之後,他們又將車開到另一些地方──歌廳、舞廳、桑拿中心。在那裡,他們將盡情放縱他們的情慾、肉慾。
這些人中,有很多人脖子上掛著觀音菩薩的雕像。他們吃夠、玩夠、洗夠,回到家裡還要給佛爺燒上一爐香,保佑他們天天都有這樣的好日子。
有時,我在想,佛爺如若以慈悲為懷,真若有靈,為什麼不去憐憫那些苦難的工人、農民,難道他們都應該下地獄嗎?
日子在一天天過去。兒子走後,我的心情壞極了。一方面是惦記著在異國他鄉,他會不會發生什麼意外。聽說那裡槍只泛濫,人們持槍是很平常的事。另一方面,面對周圍的貧困,特別是每當見到我過去的學生,他們為生活所困、潦倒的衣容,都會勾起我對他們兒時天真無邪的回憶。可是,此時此刻,我一點也幫不了他們。強烈的責任感和母愛交織在一起,使我難過極了。由於情緒消沉,我經常同丈夫吵架。有時歇斯底里,互不相讓,我感到絕望。
生活喚不起我的樂趣,於是我寫好了遺書,時時在考慮:是自殺,還是去投入佛門?正在面對決擇的時候,張栩的事故發生了。上帝用這種方式挽留了我!
~~~~~~~~~~~~ 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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