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教會著名領袖袁相忱牧師的妻子、梁惠珍師母見證
第一章 第三節
後來從長輩們的談話中逐漸知道,阿邦大名叫袁振邦,祖籍廣東東莞。阿邦的祖父追隨清末著名的廣東籍鐵路工程師詹天佑先生北上,參加修建京張鐵路,工程完工後就留在鐵路上做事,定居在北京昌平縣的南口鎮。阿邦的父親名叫袁禹庭,成年後子承父業,也在鐵路上工作。
袁羅兩家也是世交,阿邦的父親和羅嬸結婚的時候,正在安徽蚌埠的鐵路上工作。一九一四年農曆六月,阿邦就出生在那裡。當時,鐵路在中國是新興的產業,要求員工的素質高,待遇也遠比其他行業更為優厚。阿邦的父親從小接受過良好的新式教育,懂英文,人又聰明,手腳勤快,靠著在鐵路上作行李員的薪水,一家三口過著衣食無憂的小康生活。
阿邦一歲的時候,父親調到徐州車站的售票房工作,全家也隨之遷居到徐州。那個時代正值中華民國初年,市面上流通著兩種法定的貨幣,一種是銀元,一種是新發行的紙幣,根據法令這兩者是可以等值兌換的。但是當時的人們對紙幣這種新生事物不大接受,加上擔心軍閥混戰和社會動盪,大家都更情願接受和儲存銀元,於是兩者之間就產生了不小的差價和專門兌換貨幣的黑市。阿邦的父親在鐵路的售票房每天都能經手大量的票款,其中有銀元,也有紙幣,在對上級結算票款時兩者是等值的。他馬上就發現了這其中的竅門,把每天票款中所收到的銀元拿到黑市上按高價兌換成紙幣,再把紙幣等值地補足票款,餘下的差額就可以放進自己的腰包了。當時黑市上,一元銀元最高時能兌換到一元五角紙幣,加上每天經他手的票款數額都很大,這樣一個月下來,他這份私下的收入是非常可觀的。
既然在工作之間就能如此輕易地賺到大錢,一家人的生活很快變得奢靡無度起來。大吃大喝,花錢大手大腳,家裡有男女傭人侍候,還開辦了一家自己的飲料廠,阿邦的父親在戲園子裡也有了寫著自己名牌的包廂,阿邦的母親則終日沉溺於麻將之中。金錢的增加往往不免使人原本被掩蓋的罪性加倍地暴露出來。隨著財富的日益加增,阿邦的父親也逐漸陷入敗壞墮落的泥沼之中,越來越難以自拔,吃喝嫖賭,揮霍無度……這樣的光景雖然也維持了好幾年,但是對於金錢和欲望的無止境的貪婪,註定使人走上一條不歸之路,倒賣銀元的所得已經不再能滿足他的欲壑,阿邦的父親進而開始挪用鐵路的票款。最後終於在一九二三年東窗事發,徐州鐵路局不僅開除了他的公職,還限令他賠償所虧空的款項,否則就要面臨被法辦。阿邦的父親被迫變賣了飲料廠和所有的家產,仍不足還清欠款,還是遠在天津的羅伯幫女婿填補上了剩下的餘額,才使他免受牢獄之災。因為父母早亡,阿邦的父親在走投無路之下,不得不舉家來到天津,暫時寄居在岳父的家中。
又聽大人們說起阿邦,才知道原來他是不足月出生的,出生的時候只有七個月,因為先天不足,再加上在繈褓中不怎麼能吃東西,不僅身體非常瘦弱,而且三天兩頭地生病。阿邦七歲的時候在徐州入過私塾,在讀書上很有靈氣,已經能認識不少字,在天津這裡的新學堂的學習也不錯。
阿邦長得很像他的父親,我稱呼阿邦父親“袁伯”。袁伯只在他們剛到天津時來過我家裡一次,後來就很少見他了。聽說羅公先是介紹他在京張鐵路上做了不長一段時間的電報員,後來羅公的一位本家親戚,在北京租賃京漢鐵路局在東華門大街的食堂開辦了一家“真光電影院”,羅公又把女婿介紹到那裡作收票員的工作。
因為這段時間,袁伯的工作和收入都不穩定,袁嬸和阿邦一直都留在天津羅公的家裡。沒多久,羅家也從法租界搬到河北區的容和裡,兩家離得更近了,來往自然更加密切。袁嬸這時非常清閒,常和羅婆一起來家裡談天。她早年畢業於女子師範,這在當時算是很高的文化程度,還會一手很好的刺繡手藝。母女倆都篤信佛教,走到哪裡手上時時都掛著一串長長的念珠。
只是阿邦上學以後很少再和羅婆她們一起來。沒過兩年我也上學了,就更沒有以前那樣與阿邦見面和一起玩耍的機會了。又過了兩年,阿邦的父親單獨把他一個人接到北京上學之後,我們就再沒有見過面了。
童年青梅竹馬的生活隨著時間的流逝,已經漸行漸遠了。阿邦在我的記憶中也越來越模糊,只依稀記得那是一個專愛揪我小辮的小淘氣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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