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教會著名領袖袁相忱牧師的妻子、梁惠珍師母見證
第一章 第二節
在天津勸業場附近的法國租界裡,住著另一家姓羅的廣東同鄉,家裡只有老兩口,他們只有一個女兒出嫁在外地。因為兩家是老世交,我就稱呼他們“羅公”、“羅婆”。羅公名叫羅子綱,和祖父同在天津鐵路局的洋帳房裡做事。羅婆也姓黃,和祖母同姓,又是同鄉,加上彼此很談得來,就結拜為幹姐妹,於是兩家又成了乾親,往來十分親密。
在天津勸業場附近的法國租界裡,住著另一家姓羅的廣東同鄉,家裡只有老兩口,他們只有一個女兒出嫁在外地。因為兩家是老世交,我就稱呼他們“羅公”、“羅婆”。羅公名叫羅子綱,和祖父同在天津鐵路局的洋帳房裡做事。羅婆也姓黃,和祖母同姓,又是同鄉,加上彼此很談得來,就結拜為幹姐妹,於是兩家又成了乾親,往來十分親密。
羅婆常來家裡做客,主要就是和祖母談天,有時就留下和我們一起吃飯,祖母也常帶著我去羅家回訪。羅婆特別喜歡我,一見我們來了,都顧不上和祖母多說話,就趕緊忙活著給我拿出早已預備好的各樣小零食,把我摟在身邊,一邊端詳,一邊愛撫,不住地誇我:“阿珍真漂亮啊!”兒時的我,皮膚白皙,臉蛋紅潤,兩隻大眼睛清澈明亮,是個人人喜愛的小姑娘。她又摸摸我的小辮兒,問:“小辮兒這麼漂亮,誰給你梳的啊?”我說:“媽媽給我梳的。”羅婆又誇小辮兒梳得真好。每天早晨,母親都親手給我梳起兩隻整齊的小辮子,辮梢兒還紮上彩色的毛線,天天都換不同的顏色,有紅的,有粉的,有綠的……
在我四歲的那年,羅婆的女兒從外地回到天津長住,也和羅婆一起來家裡,因為羅婆的女婿家姓袁,母親讓我叫她“袁嬸”。和袁嬸一起的還有一個身體瘦弱的小男孩,約摸比我高半個頭,臉色又黑又黃,頭上剪成略有點土氣的短寸頭,身上穿著小大褂,外面套一件小馬褂,母親告訴我他是羅婆的外孫,那年已經九歲了,比我大五歲。母親讓我管這個小男孩叫“阿邦哥”,可我卻很少這樣叫他,可能是因為年齡的緣故,我不怎麼喜歡搭理這個比我大五歲的小哥哥,也不怎麼喜歡跟他一起玩。
按著兩家的世交,阿邦也稱呼母親為“二嬸”。雖說是初來乍到,可看起來阿邦並沒有顯出半點的拘謹,倒還模仿著大人走路的派頭,故意踱著方步,搖晃著身子,擺動起胳膊。進到客廳,自己大模大樣地往沙發上一坐,前後左右打量起房間的陳設,看見書櫃,就過去打開櫃門,拿出一本翻看幾下就放回去,又拿出一本……我猜他大概是已經上學認識字的,連著翻看了幾本之後,可能是覺得沒什麼意思,就關上櫃門,開始在客廳裡四處巡視,發現有興趣的就擺弄幾下。
我就坐在一邊看著他,也不說話。一直等他看夠了,才轉到我這邊來,開口問我:“你都愛玩什麼遊戲呀?”我平時最喜愛的是一套精緻的木頭雕刻的小玩偶,有小人,小房子,小桌椅等等,都存放在一個貼著花紙的大盒子裡,那可是我的寶貝,從來都不讓別人碰的。於是我故意反問他:“那你都玩什麼啊?”阿邦眨眨眼,沒說話,伸出右手,掌心朝上,半握拳,大拇指向外一彈,說:“我玩這個!”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說的是玩彈球啊!
阿邦看看我們倆實在玩不起來,就又鼓動我再去叫一些鄰居的小孩子們到家裡來一起玩。等到人來齊了,阿邦竟很自然地當起了這群孩子的頭兒,指揮著他們在院子裡玩起了丟手絹,各人的位置都得由他來派定,“你在這兒,你在那兒……”我正和其他人一起圍成一圈蹲在地上,忽然覺得頭上一緊,一回頭,阿邦正從我身後跑開,原來是他趁著丟手絹的時候,在我身後猛地揪了一下我的小辮兒。“幹嗎揪我小辮兒呀?!討厭!”可阿邦卻像沒聽見一樣,繼續玩他的遊戲。隔不多一會兒,趁著我不注意,又來揪了一下,這下我真的不樂意了,沖著他說:“你還揪?再揪我不跟你玩了,你走吧!”可阿邦卻一點不把我的抗議當回事,依舊嘻嘻哈哈地跑前跑後,也不管我理不理他,時不時的瞅空再來揪一下我的小辮兒。
那些天,阿邦跟著羅婆和袁嬸幾乎天天過來家裡,一來了還是叫我去找鄰居家的小孩子們一起來玩遊戲,還總是時常揪兩下我的小辮,但是可以看出阿邦越來越不滿足於丟手絹這樣的遊戲,終於沒過兩天,他就忍不住拉上鄰居家的幾個男孩子,跑到院門外的胡同裡去玩他最喜歡的彈球了。我沒有跟著他出去,因為我根本就不玩那個遊戲,也不願意在一旁觀戰。大半天的工夫,阿邦興沖沖地跑回來,把一個裝滿各色玻璃球的小鐵盒伸到我面前,裡面的玻璃球五顏六色,有白的,有藍的,還有花的……美滋滋地對我說:“你看,我贏了那麼多!”我故意偏著臉不看他那只顧自己得意洋洋的樣子,心裡想:這有什麼好玩的啊。
阿邦並不在意我對他的反應,照舊由著他自己的心意盡情地玩耍,也許是自認為和我最“熟識”,即便是我不怎麼愛理他,阿邦還是喜歡找我玩。有一次,阿邦來的時候正碰上我和女孩子們在院子裡跳繩,就是兩邊各有一個人搖繩,大家排著隊從中間依次跳過去的那種遊戲。這原本是我們女孩子一起玩的,沒有阿邦的份,沒想到他看見我們在跳就來了興致,沖著我叫了一聲:“嗨!你看我跳!”也不待我們同意自己鑽進去就跳,跳了一個還不肯出來,單腳,雙腳,轉著圈不停的跳。阿邦比我們都要大上好幾歲,跳得確實比我們好。又有一次,阿邦聽見我們在唱兒歌,“小白菜,地裡黃,兩三歲呀,沒有娘。”就湊上來說:“這個,我也會。”女孩們故意逗他,說:“那你給我們唱一個啊!”他就真的大聲地唱起來:“小白菜,地裡黃,兩三歲呀,沒有娘。”
阿邦把揪我的小辮兒當成了他最樂此不疲的惡作劇,只要有機會免不得總要來揪上兩下,有時父母看到也不加過問,我就更是拿他沒有辦法。當然如若遇到有更多的捉弄人的機會,阿邦自然不會輕易放過。因為我從小就很怕蔥、蒜和韭菜的味道,故而小時候每次吃飯前,我都會用廣東話悄悄地提醒母親:“我吃沒蔥的!”誰知阿邦把這情景看在心裡,下次吃飯的時候,他就故意學著我的表情和語氣,搶先說:“我吃沒蔥的!”說完自己就呵呵地笑起來,我先前被他學得有點不好意思,馬上又被他這副怪樣子逗樂了,說:“你幹嗎呀!”滿桌的人也都跟著我們笑了起來。
這樣過了有半個月的光景,阿邦忽然不來了,聽羅婆說他去上學了。那以後,羅婆和袁嬸還是常來家裡與祖母、母親談天,也常在家裡吃飯,卻很少再見到阿邦的影子。
又過了不久,正趕上祖父生日,在家裡擺辦壽筵宴請賓朋,羅婆全家當然也在受邀之列,這次阿邦跟著來了。母親專門為親友家和鄰居家常在一起玩的小孩子們單獨預備了一桌飯菜,阿邦雖然已經上了學,卻還是先前那副樣子,這次他又當仁不讓地成了我們這桌的“頭兒”了,先自己上去坐在主人的席位上,就開始指揮著其他人,“你坐這兒,你坐那兒……”我在心裡說:哼,又沒有人選你!看到飯菜端上來了,他又開始招呼在座的孩子,“你吃這個,你吃那個……”自己卻乘機撕下一個肥大的雞腿,大口大口地嚼起來,吃得真是興高采烈。我瞧著他吃的樣子,口裡不說什麼,心裡卻直撇嘴,“瞧他,什麼樣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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