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珊珊
當我回顧自己信主的過程,驚訝地發現,從接觸到真正接受,整整經歷了十年。
第一次見到聖經是在1986年。在英國的酒店,奇怪為什麼每間酒店的房間都放一本聖經?懷著“竊書不是竊”的心情“順便”拿了一本,是英文版,也沒真正去讀。
1991年,從北京來到香港,工作壓力大,物欲誘惑多,一門心思,闖蕩資本主義。上班為老闆賺錢緊張,有一陣負責經手金屬期貨,每天對著電腦做買賣,滿腦子都是曲線呀,圖表呀,數位的,連做夢都是升了、跌了,一驚一乍。下班為自己賺錢費心,與朋友談的最多最起勁的是股票投資、房地產買賣。閒暇看的書,也多與掙錢有關,就連讀文學作品,都選財經小說一類,看商家富賈們是怎樣競爭、發達的。記得在朋友的推薦下,買了一系列“金錢叢書”,那時,真真就是掉到了錢眼裡,心裡還很自得,說是學做香港人,“兩耳不聞天下事,一心只奔好生活”。日子安逸平順,人就容易淺薄,不太需要思考什麼。
在香港的商海裡,看盡商場如戰場的殘酷,也看到金錢財富如過眼雲煙,時而遊戲順手,滾滾而來;時而又似旋風,席捲一空。我們自己就親身經歷了股票大跌,親眼見到支付了首期上百萬的房子,跌價變為負資產。看到人情的冷酷和突變,昨天還在酒席上稱兄道弟,今日已經對薄公堂,互相叫駡了。一切都為了金錢和利益,也就見怪不怪了。
在香港時,街頭常被人拉住傳福音,甚至敲門到家邀請你去教會,都被我拒絕了。“沒時間”、“沒興趣”、“沒需要”都是藉口。我的一個好朋友,總是跟我提起,教會牧師講道如何好,我卻不以為然,自認沒有必要聽什麼人生教導。因為不認識神,不相信有神,只以為在教會,是人教導人。
1995年,第一次被朋友拉去參加基督徒的聚會。那是一個家庭聚會,在港大的一對夫婦家。那天聚集了40多人,大家席地而坐,一起唱詩歌、禱告、分享美食,還有人用方言禱告,雖然我聽不懂,可是我感覺得到,那裡的人喜樂、善良、充滿愛心。女主人聽說我是第一次參加聚會,就用方言為我做按手禱告,當時不明白為什麼我的眼淚一直嘩嘩地流,只以為那時我內心比較脆弱。
真正接觸基督信仰,是在1996年來加拿大後。不久就有朋友帶我去教會。開始是參加一個大學的團契,那裡有很多留學生和他們的家屬,多數是慕道友(未信但願意瞭解的)。團契經常請一些學者講道,也請一些基督徒做信主的見證。他們中很多是學自然科學的。他們常從科學的角度、文化的角度、創造論的角度見證神的存在,更根據聖經的啟示講解神的道。那時也看了不少相關的書籍,我想,最初能接受上帝觀念的突破口是,發現科學與信仰並不矛盾,創造論比進化論更有說服力,願意相信宇宙間有一個真理的源頭,和感受到基督徒的溫柔愛心。後來我才知那其實是聖靈的感動。
1997年,在著名演員喬宏的佈道會上,我決志信主了。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約四年之久,我信上帝,只停留在理性的認知上,即頭腦的知識。如同很多人,信冥冥之中有個上帝存在,但並未建立與神的關係,沒有讀經、禱告和敬拜,也沒受洗成為基督徒,總之,信上帝未成為自己生命的信仰。我的生活仍走在自己的軌道上,先是讀書,後來又辦公司。在電子網路抄得最紅火的時候,我正和朋友得意,因我們擁有一個自創的網站。很快網路泡沫迅速破滅,我也厭倦了盲目的經營。
其實來到加拿大,對我來說,最名正言順的職分是做母親。可是有好幾年來,我都一直忙於自己的事務,忽視了同女兒的溝通,她越來越獨立。我當時覺得她越來越反叛,對她我有很多的看不慣。因此,我們之間經常口角,那時我的脾氣很壞,動不動就高聲訓斥。幾次惡性衝突後,我感覺對女兒的管教,幾乎完全失控了。我很恐懼,怕她在某天大鬧後,會離家出走。我心裡實在很傷心和無助。我自歎自憐,氣惱地問自己:“為什麼連一個母親都做不好?”那時我真的感到愛枯竭了,不要說愛女兒,連自己都愛不起來了,生活不過是一種慣性。
當你感覺生活中什麼都不缺,唯獨缺少愛這個生命中最重要的價值和動力時,潛意識告訴我,是我自己出了問題。我想改變自己,我只想找到愛的感覺,快樂的感覺。不是常說基督信仰裡有平安喜樂嗎?我為什麼不試試,來到我頭腦信的那位上帝面前呢?
2001年秋,我帶著嘗試的心情,重新踏入近三年多沒去的教會。當別人唱詩歌時,我這個自小就愛唱歌的人就是張不開嘴,唱不出聲來,胸口總有一團東西堵著。後來牧師和好多基督徒專為我和女兒的事禱告(我那時並不懂也不會禱告),他們為什麼肯為別人的事禱告代求?他們為什麼那麼有信心向上帝求告?我自己也可以禱告嗎?真的靈驗嗎?上帝真的聽我的禱告嗎?我自己都不愛自己了,為什麼他們能愛我,也愛別人?一時間,好多的問題。
憑著要改變自己的信念,憑著心中尚存的謙卑感覺,我參加了基要真理班。聽了好多佈道錄音,看了好多書,那年年底,我終於被鼓勵受洗。這儀式意味著,自己正式確認與上帝立約。受洗後,聖靈引導我與上帝建立更親近的關係,我越來越得著真理的光上帝的道。我學習如何與神親近,讀經、禱告、主日崇拜;也學習去事奉神,參加詩班、做教會同工、為福音刊物寫稿,做專欄、向親朋好友傳福音等。當我把神當作生命的主宰時,我驚訝地發現,我在改變,我和女兒的關係也在改變。愛、平安、喜樂都回到我的生命中來。
2002年當女兒16歲生日的時候,我在給她的信中說:“回想你的成長過程,媽媽有很多愧疚。特別是信主以後,重新反省自己,自知是個不稱職的母親。歸根結底,是沒有足夠的愛、關心和理解。上帝的愛使我看到自己愛的缺乏,反省自己缺乏愛的表現有:鼓勵贊許少,挑剔批評多;信任少,擔心多;遇事開導溝通少,發怒生氣多;寬恕原諒少,牢騷指責多……總之問題出在,我的愛是狹隘的,是自私的,是有條件的,比如你乖,你聽話,得了好成績,就高興就喜歡你,愛你。”
確實,人的愛心是極其有限的,常常是一種情緒的反應,理性也只能給人一些知識(如心理學等)但很難發揮作用。當我真正在生活中學習,用上帝的愛去愛人(包括孩子)時,在遇衝突時,不再以血肉之軀行事了,再以後,情緒上的衝突(發怒)漸漸消失了。一年多過去了,如今我和女兒已成為能交心的朋友。談到我因信仰而得到的生命轉變,真是一言難盡。
信仰使我對世間的很多事,有了更新的認知,讓我這個從來沒想過寫作的人,常常有寫作的衝動。我知道,這是聖靈的引導。在我不認識上帝的時候,我只看到人與人、人與物、人與社會、人與自然的關係。很多問題看不透,很多關係處理不好,但與上帝建立關係以後,我的眼睛亮了,因有真理的光照耀;視野寬了,因可學習從基督信仰的角度看世界;看自己更清楚了,看到自己的渺小、殘缺和有限。
在沒有神的世界裡,人是萬物之靈,人主宰一切,一切圍繞人。從人文系統看,人研究自然、研究物被稱為科學,人的精神生活、精神創造被稱為文化,人的物質生產被稱為經濟,人的社會管理被稱為政治和法律,人的靈性活動被稱為宗教。然而,從神權的系統看,科學乃是人類用自己的手段去發現和印證神創的自然律;文化是人類運用神給的天賦功能創造的精神財產;經濟是人類管理世界的方法。法律的基礎應是神給人類的誡命和道德律。基督信仰是修復人與神的關係,引人歸向神、順服神的信仰。
信仰給了我很大的平安喜樂,因為對人生苦難和死亡有了清醒的認識。同時,對“背起十字架”也有了新的認識。我在信上帝之後,從自己的本相裡,深深地看到了人的罪性,看到人既使有知罪、悔罪、恨罪的心,仍然難以從罪中自拔,成為聖潔。自己就常常很虛偽,想一套,說一套,行又是一套,私欲、貪婪、嫉妒、虛榮、自以為是、沒有愛心等,在在都顯示著自己靈魂的不潔。但“凡屬基督耶穌的人,是把肉體連肉體的邪情私欲同釘在十字架上了”,我相信十字架可以幫助我勝過罪。
2003年夏,我回了趟北京和香港,這是我真正接受信仰後第一次回去。見到很多親人和朋友,自然想與他們談信仰,但多遭拒絕,甚至反感、排斥。雖然自己早有思想準備,知此非易事,因自己從接觸到真正接受都經歷了約十年,但仍然感到很挫敗和沮喪。家長不信,我已避免與他們直接談化了,但我也沒料到,他們會如此反感福音資訊,甚至有人強烈反對我向朋友傳福音。在我,這是上帝給我使命,要將福音傳給萬民,在他看來,我是強迫人接受“我”的信仰。
返回加拿大,心情很沉重。我反復自問,為什麼上帝的福音,給人永生,如此大的恩典,有人就能明白,願意接受,有人就是不信,不肯接受?聖經裡說得很清楚,上帝這種救人的方式(十字架),在“智慧人”眼裡看來是愚拙,但“神就樂意用人所當作愚拙的道理,拯救那些信的人,這就是神的智慧了”。
此外,我也在反復思考自己為什麼走到今天這步。先生總是笑我是那種“容易信的一類”,他指信“怪事物”。後來,他又總結出“那類人”的特點:其一是遭災遇難的,其二是愚昧無知的,其三是閑得沒事的,或曰今生沒什麼建樹和成就的。看來我是被歸在第三類了。我承認自己今生沒有什麼特別成就,不過我非常慶倖和感恩,在信仰裡,我明白了生命的意義。
不過他說對了一點,遭災遇難的人容易接受上帝,正應了耶穌當年所說的話:“哀慟的人有福了,因為他們必得安慰。”災難無助的人才懂得和需要仰望信靠。在今生能靠自己的力量獲得滿足的人,不需要上帝,也難認識上帝。提到愚昧無知,我想說,信仰上帝不是迷信,也不是入一門宗教。知識多寡與接受上帝沒有必然聯繫。許多科學家信上帝,不少大陸出來的學者(自然學科的博士)成為牧師或傳道人。當然也有受高等教育的人,成為堅定的無神論者,或“反基鬥士”。有一個人甚至開闢網站,專門輯文批基督教,他自稱是“強無神論者”。他的文章涉獵多學科,包括政治、經濟、科學、文學、教育、宗教等,但他的知識蒙住了自己的心靈,他的執著堵死了通往上帝的歸家之路。
回過頭來看自己,我意識到,我現在也已成為堅定的“強有神論者”。我知道,我的信“是所望之事的實底、是未見之事的確據”。過去當我僅僅是信冥冥之中有一位超自然者存在時,我並沒有信仰的確據,也沒有與上帝溝通的生命體認,更沒有傳福音的使命感。如今靈命重生,如同出世的嬰兒,已得聖靈感召和滋養;聖靈是要我們聖潔,讓靈魂從罪裡出來,回歸上帝。
信仰是需要付出犧牲和代價的,今天我們所犧牲的代價已非性命,僅僅是被排斥的面子。我知道自己是重生得救的人,無法背棄福音,可憂愁欲封住我的口和筆,沮喪亦令我想逃避聚會,似乎要拖住自己走向沉淪。想當年,耶利米先知宣講神的道,得到的也是迫害和憂傷。他向神哭訴和坦白:
我終日成為笑話,人人都戲弄我。我每逢講論的時候,就發出哀聲,我喊叫說,有強暴和毀滅!因為耶和華的話終日成了我的淩辱、譏刺。我若說:“我不再提耶和華,也不再奉他的名講論”,我便心裡覺得似乎有燒著的火閉塞在我骨中,我就含忍不住,不能自禁。(耶利米書20:7-9)
感謝主,他用愛、信心和盼望托住我。信主以來,我曾向很多親朋好友傳福音,儘管至今歸信的比例很小,但主讓我看到,那占小比例的歸信者,已成為新的播種者。在香港的一個朋友,已帶領全家包括父親、哥哥、先生、女兒歸信主名。回香港時,我們見了面,她的話題始終沒有離開因信仰而來的喜樂,她滔滔不絕地講述,她自己在SARS期間懷孕生兒子的平安經歷,還講了很多她六歲小女兒的故事,如今女兒讀英文版的兒童聖經已十幾遍了,她學會凡事禱告,向耶穌禱告時說:“耶穌,我知道你愛我,我求你要向愛我一樣愛全世界的小朋友,讓他們都知道你愛他們。”多麼令人感動!
當我沮喪的時候,主你借著這些來提醒我:“撒種的和收割的要一同快樂。”
文章摘自生命與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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