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教會著名領袖袁相忱牧師的妻子、梁惠珍師母見證
第一章 第四節
我父母共生育了我們姐妹弟兄十一個人,除了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在幼年不幸夭折,其餘的五個男孩、四個女孩全都長大成人。
人口的加添並沒有給家裡的生活增加過多的負擔,我們的童年生活完全是快樂的。家裡特意從廣東原籍買了兩個女孩子作丫頭,專門照看孩子。她倆在家裡並不需要做其他的事,每天只是領著我和弟妹們去各處玩耍,我們要吃什麼她們都會買給我們。
祖母最是寵愛我這個大孫女。出去逛商場、去銀行或者串門等等都要帶上我,臘月歲末還帶我去買年貨,看我小手凍紅了,趕快當場就給我買一副小手套。我的各項要求,從小到大,必定能從她老人家那裡得到完全的滿足。祖母心地善良,又樂於助人,被尊稱為梁老善人。無論是親朋或是鄰里,凡有困難的,她總要盡力周濟;遇有上門告借的,也必定不讓人家空手而歸。羅婆也是常向祖母借貸的,記得有一次羅家急著用錢,我家裡又正好沒有現錢,祖母竟毫不遲疑地退下自己手上一兩重的一對金鐲子遞給羅婆,說:“你拿去賣了吧,我不要了。”又安慰羅婆:“不要緊,我還有呢。”她看到那些走街串巷的小販非常辛苦,每次家裡買他們的東西,魚、肉、點心等等,總是要儘量多買一些,有時看擔子裡還剩一二十條魚,就乾脆說:“都放在後院的池子裡吧。”不僅從不要小販們找還零錢,也不查點數量和品質,難得的是這些小販們也從來沒有在這上面糊弄過她。
我六歲那年祖父的去世並沒有給家庭的經濟狀況帶來太大的影響,這在很大程度上是依賴于母親的深明大義和勤儉持家。母親自己雖是出身富商家庭,身上卻極少見“小姐脾氣”,平時在家常穿樸素的中式布衣,只有在出門的時候才穿一些好的衣服。她也很愛我們,每天早晨都會一個一個地給我和妹妹們梳小辮兒,也會親手給我們做各式漂亮的衣服。雖然家裡從來不缺做活的人手,也從來沒有為了日常的用度而發愁,母親卻不曾因此停下過她手裡每日的勞作。記得小時候每到冬天臨近,母親都會買來整塊的白鐵皮,剪成長條,自己動手卷制煙筒。又有一次,母親用一個亞細亞牌的方形空油桶,下邊的桶壁上打四五個孔,穿上幾根鐵條作爐箅子,自己和泥搪爐壁,最後再把做成的煤爐子安放在一個舊椅子裡,椅子腳正好成為方便搬抬的把手。說來奇妙,母親做的這個小爐子非常簡陋,倒是出人意外的好用,遇到家裡宴客,母親用這一個爐子連炒一二十個菜肴,一點也不會遲誤。
我五歲上幼稚園,六歲進鐵路子弟學校讀小學。其實,從還沒上學的時候,父親已經開始教我寫字,到五六歲時我已經能夠為家裡代筆寫簡單的便信了。父母十分重視對孩子們的教育,我以後的弟妹們也都是在適學的年齡入學,順利完成各自的學業,並且女孩男孩完全沒有分別,這在當時的年代是很不平凡的。
小學的功課對我來說很輕鬆,我仍然可以像以前一樣和鄰居的女孩兒們一起在院子裡跳繩、丟手絹。課業之外我又喜歡上了體育運動,校內校外都是跑啊、跳啊……就是上下學的路上也是跑來跑去。結果有一次不小心,把一個剛給我買的新墨水匣跑掉了,墨水匣是銅的,形狀像個打開的扇子,上面還刻著梅花,亮晶晶的,特別好,我也特別喜歡。可是在路上怎樣跑掉的,我自己也不知道,回來就告訴母親說:“丟了。”母親批評我:“你這孩子,剛買的你怎麼就丟了?什麼東西你也存不住!”祖母聽見,過來說母親:“你說她幹嗎呀!孩子還有不丟東西的!”又對我說:“給你錢,再買一個!”
既然是愛好體育運動,參加運動會當然是缺不了我。我所在的鐵路子弟學校本來已經備有專業的運動鞋,就是當時在世人眼中看為“新鮮”的專業跑鞋、跳鞋,學生可以向學校借用,可這些卻還是不能令我滿意,嫌學校的運動鞋不好,因為穿過的人太多,已經顯得陳舊了。我就一定要有我自己的運動鞋,回家來就叫祖母給我買,並且跑鞋、跳鞋都要有。當我把新的運動鞋帶到學校去的時候,學校裡人人都用羡慕的眼光看著我,我心裡得意極了。
在我小學五年級的時候,祖母染上傷寒症,高燒不退,一周後就去世了。老人病重時,每天都把我叫到床頭,拉著我的手,切切地反復叮囑我:“我不久就不在人世了,你要好好念書,要好好念書。”臨終前仍然抓住我的手不放,眼睛一直望著我。
初中時,父親為我選擇了一所名叫伯特利學校的教會學校。與當時社會上流行的看法一樣,父親選擇把我送進教會開辦的學校與信仰完全沒有關係,只是因為那裡有其他學校所沒有的正規的英文教育。到了我上初三的時候,離家不遠的地方新開了一所仰山學校,也是教會學校,父親看這所新學校裡外國人擔任教師的比較多,就又把我轉到仰山學校。
我上過的這兩所教會學校,都在每星期六開設專門的聖經課,學生要在課上朗讀、背誦聖經;每個星期日還有主日聚會,由學校的老師講道。在我的感受中,老師們都是一些敬虔愛神,又對學生滿有愛心的人,他們向每一個學生傳講福音,帶領願意悔改的學生決志信主。從老師的講解中,我知道了仰山學校的校名源於《詩篇》第一二一篇,“我要向山舉目,我的幫助從何而來?我的幫助從造天地的耶和華而來。” 那個時候我只不過是在口頭上敷衍老師,心裡卻想:我的生活已經很充實,很滿足了,並不需要從誰那裡得到什麼幫助啊!回到家裡我也會讀經,但僅僅只是為了完成聖經課這門課程的作業,並不是出自心裡的需要。我的聖經課成績相當優秀,整本聖經詳細誦讀了一遍以上,很多金句都能熟練地用中英文背誦。每堂聖經課上,老師會要求學生輪流開口禱告,輪到我站起來的時候,我就會使用早就學會的各種禱告中常有的詞句,和別人一樣流利地大聲禱告。那時當然也唯有我自己才最清楚,這樣的禱告只是出自我的口裡,而並非出自我的心裡。學校還會組織學生排演聖劇在耶誕節和其他時候演出,這是我最感興趣的文娛活動,當然要積極參加。
在三年的教會學校生活當中,給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仰山學校一位來自神召會的徐老師,因為他凡事禱告,向神祈求。妻子生病也不請醫生,而是自己每個課間的十分鐘都趕回在校內的宿舍為她禱告。出於好奇,我就在課間時跟在他後面要看個究竟,從宿舍窗子裡看見徐老師真的跪在地上,舉著手,開聲向神禱告,求神醫治。這件事成為在我一生當中對於禱告的最初印象。
初中畢業後我考進當時天津最著名的三八女中,這是河北省立女子師範學院附屬的一所女子職業學校。不像教會學校,這裡沒有聖經課,更沒有主日聚會,我也就順理成章不必再讀經和參加主日聚會了,只有在考試遇上難處的時候才會偶爾想起向神禱告。
既然沒有信,生活上自然也沒有發生什麼更新變化。自從祖母去世以後,外面少去了一分溺愛,裡面反倒更多地生出幾分驕傲、頑梗和不順服。二八年華,正值一個女孩子最美、也最愛美的時光,冬天,不管母親怎樣苦口婆心地勸說,我都不肯穿臃腫難看的棉衣棉褲,堅持只穿毛衣和呢子大衣。為了講究衣著在色彩和樣式上的搭配,光是各式各樣的鞋我就有四十多雙,有高跟的,有平跟的,有皮鞋,有布鞋,有涼鞋,都有不同的顏色,紅的,黑的,白的……也有很多漂亮的衣服,還要父親托人到上海和香港幫我買最新流行花色的布料,讓家裡的裁縫為我做成我想要的衣服。裁縫在裁剪縫製的時候,我就站在他身後看,看看就明白了,學會了,因此我更加滿意自己的聰明。
從小我就不吃蔥、蒜和韭菜,母親都要儘量給我做不放蔥、蒜的菜,或者在飯前把菜裡的蔥、蒜等專門為我挑出來。我最討厭的就是韭菜,容不得家裡有一丁點韭菜的味道。母親只有趁我外出的時候匆匆給家人做上一些韭菜,還要趕在我回來之前收拾乾淨,生怕被我聞到,即使是這樣,我只要發現一點韭菜的痕跡,還是要向家人大發脾氣。
我在三八女中學的是家政系,職業學校的學業比起普通高中又要輕鬆不少,使我可以有更多的心思放在“玩”上。體育運動的愛好已經從小時候的跑跑跳跳擴展到游泳、滑冰等等,每到星期六還可以到勸業場去看電影。開始,母親因為擔心安全就不許我去游泳,於是我為了能去游泳就向她撒謊,游泳回來把游泳衣存放在同學那裡,對母親只說是去別的地方玩了。母親很精明,只用一張硬紙卡片在我手臂上劃一下,被水浸泡過的皮膚上就會反應出一道白色的痕跡:“你去游泳啦!”對於自己的謊言和母親的責備,我同樣絲毫不以為然,照舊在游泳的事情上我行我素。後來,年齡大了一些,就愈不把母親的管教放在心裡,再去游泳回來,就乾脆和母親直說:“我去游泳了。”我最喜歡游泳,喜歡享受仰面漂在平靜的水面上的感覺,整個人仿佛進入了一個自由而充實的世界。
這時,我雖然已經相信天地萬物之上存有一位神,也熟知了不少聖經的內容,卻不曾在心裡相信和求告他的名;聽見我們都是罪人,耶穌基督是救主,卻沒有真正明白救恩的真理,不曾在心裡認罪悔改和接受他為主。可最令我感到奇妙莫名的是,神的名卻時常在我面前向我顯現,又在我心裡的深處久久縈繞,使我不住地思想他……(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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