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椅上的醫生 (九)

第一章　流血的五月 - 我登上了北去的列車

　　我在痛苦中已煎熬了一個多月。記得正是九七年七月一日香港回歸那天，舉國歡慶，迎接這歷史性的一天，外面下著大雨，苦澀而陰霾的天氣仍然籠罩著我的家庭。突然門響，張翀從外面進來。他剛下火車，渾身已經濕透、捲著褲腿、臉膛黑瘦、鬍須挺長，看到他這副樣子，我不禁心酸起來。在家庭的苦難面前，他突然長大了，他在支撐著這個家呀！

　　當我問起他的哥哥時，他第一次流露出痛苦的表情，說：“媽，我哥現在有些症狀已基本得到控制，他現在已轉到關主任的C2病房。但是你和我爸要有心理準備，醫生說情況仍不樂觀。哥想要吃你做的飯，現在你可以做好去北京的準備。今天晚上我就得回去，一會我要去找三舅商量，關於我哥一些善後處理問題。”

　　這時我非常急於想去北京，可是聽了張翀一席話，我的心又疼痛難忍，我不知道我該如何準備。

　　此時，我的婆婆正在醫院的危重病房住院，我首先去看望了她──這也是最後與她訣別，然後我又去探望我八十歲的老母親，我欺騙她說我去外地出差，得很長時間回來。她問我：“小友怎麼還不回來？”（這是張栩的小名）

　　我告訴她：“小友援外時間延長了。”

　　在她所有的兒孫中，張栩是她最喜歡的一個。可惜，我到北京一年後回來見她時，她因得了老年癡呆症，已完全不認識她的女兒了。以至後來見到張栩坐在輪椅上，她一點表情沒有的問：“你怎麼還坐車呢？”當然，她的癡呆，免去了這場災難對她的打擊。我們從反面找到了些許的安慰。

　　我簡單的安排了家裡的一些事情，接著就是等待張翀的電話。

　　七月八日張翀來電話告訴我說：“媽，我已讓我哥同學買了七月十號的火車票，陪你到北京，但是你見到我哥一定不能哭。”

　　一九九七年七月十日夜晚，我在寶玉的陪同下，登上了北去的列車。這一去，我將告別我苦守了一生的家，我將永遠守護在兒子身邊。

~~~~~~~~~~~~ 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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