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在死亡中抗爭 - 兒子想死
一聲不吭的張栩,讓我更加憂愁。護士們問我:“張栩的性格就是這樣嗎?”
“不是的,他以前是個樂觀、極積向上、愛說愛笑的小夥子。”我說。
一天,他終於說話了:“媽,我求你把我推出去,找一個懸崖將我推下去。或者讓我爸找輛車把我拉回家,我實在不想活了!”他的眼角流出淚來。
我聽到後,如同刀子剜了我的心。我哭了:“媽不能沒有你,只要媽活著一天,就一定好好照顧你一天。你慢慢會好的!”他看我哭得如此傷心,就說:“我不死了,你別哭了。”我理解他的心情:現在自己連死的能力都沒有,活著只能拖累別人,還活著幹什麼呢?
病床上躺著的張栩,頭上戴著五、六斤重的Halo氏支架,胸部裹著厚厚的仿羊皮背心。這時他的尿管已拔出,換成間歇式導尿。每次導尿,要由專門護士進行嚴格消毒後,將一根一尺長的塑膠導尿管從尿道口插入膀胱。由於他經常尿道痙攣,導尿管插不進,造成流血,要很長時間才能完成一次導尿。不用說他自己是如何痛苦,我看了真是心疼極了。
一天晚上,護士又來導尿,導尿管怎麼也插不進尿道口。張栩已被尿憋得滿頭大汗,護士也急得一身汗。如果這樣下去,張栩很快會休克。已經是夜裡十一點鐘,不得不把泌尿科病房主任從家裡請來,可是他也插不進去。最後只得取來一根一尺多長的不鏽鋼管,從尿口插進來,鮮血和尿一齊流出來,那種場面真是慘不忍睹。我心裡在呼叫:“天哪!為什麼讓我兒子遭這樣的罪!”
一天晚上,護士又來導尿,導尿管怎麼也插不進尿道口。張栩已被尿憋得滿頭大汗,護士也急得一身汗。如果這樣下去,張栩很快會休克。已經是夜裡十一點鐘,不得不把泌尿科病房主任從家裡請來,可是他也插不進去。最後只得取來一根一尺多長的不鏽鋼管,從尿口插進來,鮮血和尿一齊流出來,那種場面真是慘不忍睹。我心裡在呼叫:“天哪!為什麼讓我兒子遭這樣的罪!”
到此為止,張栩已嚐遍了人間的各種苦難,每活一天,都在受著酷刑般的折磨。面對兒子向我乞求死亡,我的心在流血,可我又不得不手捂著滴血的胸口,匍匐仆伏前爬行。
我找到關主任,向他訴說了張栩的想法,他感到震驚,後來在他的回憶錄中寫道:“……經過醫護人員共同努力,張栩全身情況有明顯的好轉。醫護人員都因能為這位同道盡自己的職責而感到欣慰,然而有一天,當張栩的母親含淚告訴我‘張栩想死’的時候,我才領悟到作為他的主治醫師,特別是作為康復中心的醫師,我們並沒盡到我們的全部職責。我反復思考張栩對我說過的話:‘我生活都不能自理,活著什麼事都幹不了,繼續活下去還有什麼價值?’他的話是有一定道理的。在他消極的詰問中有著積極的內涵,而這正是我們康復工作的真正意義所在。”
關主任沉思片刻說:“我去找他談談吧!”這時旁邊一位年齡比較大的女主任醫生小聲對我說:“他要吃什麼,你就做給他吃,他這種情況不會活太久。”
直到今天,這位醫生的話,以及她說這話時的表情,我還記憶猶新,她是那樣刺傷了我的心。這天中午,我做好飯、拎著飯桶橫過馬路時,我的耳邊還一直響起這位女醫生的話。一輛大卡車開來,我已走過人行道,就要到醫院的門前了,這輛卡車衝上人行道,直直奔向我開來。隨著一聲刺耳的剎車聲,車停在了我的眼前。我抬頭一看,嚇了一跳,車體上的泥水已擦髒了我的大衣,旁邊好多賣水果的小販,都停下了生意,驚愕的望著眼前的一幕,然後大聲喊叫:“不能放他走!”這時,我才看清了司機的臉,原來他喝酒了。
我原諒了他,說:“你走吧,謝謝你沒有撞死我,否則我兒子就沒人照顧了!”
直到現在,我一回憶起那天的情景還後怕得不得了。
~~~~~~~~~~~~ 待續 ~~~~~~~~~~~~
轉載自 知信行 http://www.ccfellow.org/ 之天路同行 - 輪椅上的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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