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七年五月十七日的下午,我正坐在家裡等候丈夫回來。突然電話鈴聲響起。我拿起電話,只聽見小兒子張翀在電話中說:“媽,我爸感冒發燒,我陪他在三院紮點滴,今晚就不回家了。”
“我去陪他吧?”我說。
他說:“你一定不要來,我陪他明天一早就回家。”
這天晚上,剛好我的學生約我去同她會見男朋友,她的丈夫三年前溺水而死,最近有人為她介紹一位男朋友。
我倆很晚才回來,這一夜,我安穩地睡著了。這將是我以後數年中,最後一個平安的夜晚。
第二天,早起飯後,我去菜市場買菜。同往日一樣,碰到熟識的同志和朋友,我熱情的同他們打著招呼。可是,今天,他們卻彷彿陌生人一樣看著我。我很奇怪,他們怎麼了?過一會,一個蘇姓的老同志走過來,問我:“衣老師,你兒子怎樣了?”
我說:“我哪個兒子怎樣了?”
“就是在外國的那個。”他說。
我急切地晃動著他的雙肩:“快告訴我,你知道什麼了!”
“他在外國出事了!”
我的身體幾乎站立不住,天旋地轉。我無力再問下去,我相信他說的是真話。因為他得了腦病,到現在恢復得說話還不清楚。這也是我所見到的人中,唯一能同我說真話的人。
我踉踉蹌蹌地走回家去,我不敢想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爬上四樓,鑰匙怎麼也插不進鎖裡。這時,門打開了。丈夫站在門前,我看到他眼睛紅紅的,我真以為他的病還沒好。
事後我才知道,那天夜裡所謂紮點滴,實際是省、市、醫院領導的有意安排,將他接到醫院,慢慢地告訴他兒子出事的消息。
那一夜,他嚎啕大哭。窗外大雨傾盆,風聲、雨聲,夾雜著閃電雷鳴,他痛不慾生,用手使勁地垂打著牆壁。張翀邊哭邊勸慰著說:“爸,你別這樣,還有我呢!”
父子倆抱在一起痛哭。
“你媽媽怎麼能受得了!”
現在,他看到我有氣無力的樣子,就問我:“你怎麼了?”
我說:“張栩出事了,現在不知是死是活。”
“不會吧,前幾天不是來信了嗎?”他故做鎮靜地說。
我無力說話,一下躺在床上哭起來。然後,我又起來,翻出孩子幾天前的來信及照片。我想從字裡行間找出蛛絲馬跡,可是,找不到。
不一會兒,小兒子張翀回來了。看到屋裡這番景象,他立即給他的舅舅、叔叔們掛電話,告訴他們我已經知道了。
半個小時後,屋裡已站滿了人──舅舅、叔叔、張栩的妻子、三院的同志們。這更使我相信我所聽到的是事實。
我弟弟衣秉堃,這幾天一直在為此事同衛生部和省、市領導聯繫、協調、研究下一步的安排。他勸慰我說:“姐,事情已經發生了,光哭也沒有用。張栩在五月十二日工作之餘跳水,摔壞了頸椎。國家一直在盡最大努力搶救,我們正在同他們要求無論情況多麼嚴重,要將他送回國內。當然,我們也要做最壞的思想準備。”
我哭得幾乎休克。這是他們早已預料之中的事。所以,那天晚上一直用一名護士陪伴著我,接著,我幾天不吃不喝躺在床上,等待也門傳回的消息。
~~~~~~~~~~~~ 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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